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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主任夾着文件袋躬身走進來，賠着笑說：&ldo;方秘書，我是來見張市長的，有一些文件需要張市長的批示。&rdo;方秘書又是把人按在椅子上又是作勢泡茶，在林主任連聲說不用之後才勉強地放下茶壺，露出難色來：&ldo;林主任，不是我不給你方便，但建設局的事一向是鄭書記一把抓啊，現在你要張市長來批示，這不是叫工作程序都亂了嘛？&rdo;&ldo;是這樣，是這樣，&rdo;林主任臉上帶着苦色，&ldo;不過鄭書記出了公差，現在确實不在……&rdo;&ldo;那就多等兩天吧，反正也才兩天功夫嘛。&rdo;方秘書心情愉快地笑道。一次通話跨過大半個國家。草原馬場的洗手間裡，賀海樓靠在洗手池邊上，看着還兀自細微顫抖的手指一會，突地放進嘴裡一咬，鮮血立刻染紅他的牙齒。&ldo;顧沉舟……&rdo;他咬着手指，從喉嚨深處滾出幾個含混的音節，作用在牙齒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殷紅的鮮血在他下唇間積了一個小小的水窪，接着滿溢出來，順着他的嘴唇滑到下巴，然後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闆的白瓷磚上。随着時間的推移，指尖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劇烈到一定程度，又轉為麻木。好半晌，他松開牙齒，将已經血肉模糊的指頭放到水下沖洗。嘩嘩的流水沖過指腹，再往下時，已經變成淺紅色。賀海樓彎腰用手接水洗了把臉，壓下臉頰上的熱度。他擡眼朝面前的鏡子微微一笑，鏡中的人也跟着向他微微一笑。賀海樓滿意地收回目光，向洗手間外走去。好像每次見到顧沉舟，都比上一次更叫人激動。離開洗手間的那一刻，他這樣想着，這可真不太好啊。不過确實。他又想到，光光想着就覺得自己心跳加速、身體燥熱。可以期待下一次的見面。這天上午的最後，顧沉舟驅車回了正德園跟自己的爺爺奶奶吃飯，賀海樓帶着一些還沒玩夠的人去了另一家會所，而幾個小時之前作為顧沉舟賀海樓談話中心的鄭君達，正在京城一家茶座的包廂裡，等着自己的妹妹鄭月琳。13點14分31秒，在秒針滴答滴答向前，分針馬上要跳到約定時間的那一刻，哒哒地高跟鞋聲從外頭傳來，接着包廂的門被推開，頭發盤起來，穿着幹練職業套裝的鄭月琳走進包廂。&ldo;大哥。&rdo;鄭月琳對鄭君達說，&ldo;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回家吃頓飯？&rdo;&ldo;去哪個家？&rdo;鄭君達今年四十八歲，但平常非常注意養生保健，看過去跟四十出頭的人差不多。鄭月琳似乎沒聽出來對方的話鋒，坐下來說：&ldo;當然是爸媽家，你在外地工作，一年到頭回不了這裡幾次，我每次過去爸媽都會念叨。&rdo;&ldo;我倒是想多留下來陪陪爸媽，兩老的身體都還好吧？&rdo;鄭君達說。&ldo;挺不錯的。&rdo;鄭月琳說，停了一會又問，&ldo;哥，你突然回來……&rdo;&ldo;我想問一點事。&rdo;鄭君達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ldo;江之市的事，顧家有沒有插手？&rdo;鄭月琳皺一下眉：&ldo;新軍怎麼可能會插手？&rdo;一個中央的組織部長，一個地市級的官員，哪怕閑時發一下話，也算太高看對方了‐‐何況顧新軍做人做事一向謹慎，對其他人的鬥争，是向來不會輕易表态的。&ldo;我不是說妹夫，我是說顧家。&rdo;鄭君達的說，幾十年朝夕相處的兄妹，他看對方一個表情就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他有些無奈地擺擺手，&ldo;顧家又不止你老公一個，别忘了你那個繼子。&rdo;&ldo;他還沒有出來工作。&rdo;鄭月琳說，略有些疲憊地吐出一口氣。&ldo;沒工作又怎麼樣？名氣不照樣大得很？&rdo;鄭君達說，&ldo;月琳，我知道你因為小柔的關系偏心那個小子，不過你跟他相處了這麼多年，不說這次的事是不是他做的‐‐你就說說他到底有沒有本事做這件事？&rdo;&ldo;好，他有。&rdo;鄭月琳說，&ldo;但難道因為他有本事，你在江之的不順就是他私下動手的？‐‐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rdo;&ldo;我也沒有這麼說，就是問一下罷了。&rdo;鄭君達盡管這樣說，臉上的表情卻分明變得冰冷了。他不等鄭月琳說話，端起桌上喝了一口茶，同時把話題的主動權要過來，&ldo;我這次回京是出公差，晚上會回家吃飯，你也回來吧，帶上正嘉，我們一家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rdo;話說到這裡，鄭月琳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笑意：&ldo;嗯。&rdo;&ldo;中午吃過了沒？&rdo;鄭君達又問。&ldo;已經吃過了。&rdo;&ldo;下午還要開庭吧？不打擾你工作了，&rdo;鄭君達說，接着仿佛又不經意地提起，&ldo;對了，正嘉以後的路決定了沒有？&rdo;&ldo;他還在想。&rdo;鄭月琳說。&ldo;你也上上心吧，&rdo;鄭君達說，&ldo;讓正嘉走出去，多跟圈子裡的人接觸，交幾個好朋友。&rdo;這回鄭月琳沒有掩飾自己冷淡的神情：&ldo;大哥，我知道怎麼做，正嘉會選擇他自己想走的路。&rdo;&ldo;你不讓他進去走一走，怎麼知道這條路他不想走？&rdo;鄭君達說，他脖子微仰，十指交叉，&ldo;你當心正嘉和顧沉舟起沖突？&rdo;&ldo;大哥……&rdo;鄭月琳臉上不可遏止地流露出厭煩疲憊之色。&ldo;我知道你在怪我三年前拉着爸跟顧沉舟打對台。&rdo;鄭君達淡淡說，&ldo;不過你自己摸着胸口說說，沈家和鄭家都是顧家的姻親，憑什麼每年沈家大辦他們老爺子的壽筵，我們鄭家就隻能在家裡小聚？&rdo;&ldo;月琳，我知道你覺得對不起小柔，小柔當時也是我們家的常客，我們都很喜歡她。&rdo;說到這裡，鄭君達也是字斟句酌，&ldo;但小柔已經過世那麼久了，你再覺得對不起她，給顧沉舟當了這麼多年面團似的繼母也夠了吧？&rdo;&ldo;何況當年，&rdo;他最後說，&ldo;也是小柔身體确實不行了。&rdo;35、沈柔正德園的山腳有一個天然的湖泊。顧老爺子除了愛養花養魚外還有沒事垂釣的習慣，顧沉舟這天回來正好趕上了自己爺爺在湖邊垂釣。他拿了頂草帽和馬紮就往湖邊走去，倒了目的地時，正好看見顧老爺子一甩釣竿，一條鯉魚從湖中跳出，帶起一溜兒的水珠，被甩到了草地上還不住撲騰着尾巴。&ldo;爺爺。&rdo;顧沉舟走上前去，将小馬紮放在顧老爺子身旁，同時帶起草帽，瞬間就跟河岸邊普通的釣魚人沒有什麼區别了。他彎下腰幫顧老爺子解開釣鈎上的魚，将那條看上去挺肥美的魚放到盛了水的魚簍裡。顧老爺子對顧沉舟的來到顯得有些意外：&ldo;今天怎麼不在親家那裡吃飯？&rdo;從小時候開始，顧沉舟每次去沈家，除了真正有事外，都會至少留在那裡吃一頓中午飯。&ldo;賀海樓臨時過去找我了。&rdo;顧沉舟說。&ldo;賀家的小子啊。&rdo;賀海樓的事情偶爾也會傳到顧老爺子耳朵裡，顧老嗯了一聲就沒再說什麼，&ldo;過來了就陪我釣一會魚。&rdo;顧沉舟笑着指指自己的草帽：&ldo;早就準備好了，爺爺。&rdo;顧老莞爾一笑，将注意力再放回釣竿。顧沉舟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顧老爺子聊天，說說自己的事情，也說說其他的事情，還談到了不遠的換屆選舉。&ldo;爺爺，這次内定的人是不是賀家？&rdo;顧老不置可否，盯着水面上的動靜，好一會才說：&ldo;這可是你自己猜的。&rdo;&ldo;我們顧家呢？&rdo;顧沉舟輕聲問。問題是關于自己家的，話就比較好說了。顧老說：&ldo;你爸爸這個位置坐得沒什麼大錯，或許不動，或許調一調。&rdo;&ldo;不會更進一步？&rdo;顧沉舟問。顧老對這個有些大膽的問題沒有表示什麼，隻是搖搖頭說：&ldo;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你爸爸在組織部上做事公正穩妥，這很好。但同樣地也沒積累到太多人脈。而且那些位置，往回數個十年就定好了。一旦變了，就意味着局勢要亂了。&rdo;顧沉舟應了一聲，沒有接話。顧老爺子倒是突然問：&ldo;你最近挺關注江之的？&rdo;&ldo;爺爺……&rdo;顧沉舟剛說了兩個字，就被顧老打斷了。&ldo;别打馬虎眼，&rdo;顧老說，&ldo;好好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想君達那個小子進京？&rdo;鄭家是顧家的老部下，顧老爺子年輕時候的時候也見過鄭君達一兩次，鄭君達剛步入仕途的時候，顧老爺子也是扶了一把。但後來顧鄭兩家聯姻，鄭君達出去做官，幾年之後反倒再沒有見了。顧沉舟擡手捏着草帽邊沿：&ldo;有人在背後暗暗支持張騰和鄭書記打對台，在這個敏感的時間，哪怕不是為了對付顧家，也是在對付顧家。&rdo;顧老接受這個說法：&ldo;讓他進京呢？&rdo;&ldo;爺爺，不是我讓他進京，是他自己要進京的。&rdo;顧沉舟聲音淡聲說，&ldo;鄭書記被一個快要退休的市長打敗了，除了進京找關系還能往哪裡走？支持張騰的人如果是為了對付顧家，之所以将焦點集中在鄭書記身上的原因，除了讓鄭書記憑借自己的身份攪亂組織部長的後院，還有什麼？‐‐難道因為江之市鄭書記才有八鬥位高權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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