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一最後還是坐上了由花子的摩托車。
畢竟當他回過神的時候,自己那兩個“好友”已經影兒都沒了,導緻他連“我還是和仗助君他們一起走比較好”的借口都用不了。
“……坐穩了,康一。”
摩托車再一次發動,突如其來的疾風和慣性讓康一下意識地抓住了他手邊唯一的東西——由花子的衣服。
冷色調的t恤上留存着少女的體溫和淡淡清香,康一臉頰一紅,忙不叠又放開,改抓住車身的裝飾性鐵管,心髒跳得砰砰響。
“抱住我的腰也沒關系的。”由花子突然開口,故作冷淡的語調裡夾雜着隐隐的失落,“還有,如果我……用現在的面孔問你,康一君,你會願意和我交往嗎?”
然而康一沉默不語,不答應,也不拒絕。
兩人之間很快彌漫起一陣冰冷的尴尬。
由花子将車把握得死緊,連指關節都微微泛白。
她恍惚覺得臉上很涼,夏末秋初的風像把溫鈍的刀,正滿懷惡意地撕扯着自己臉上的僞裝。
忽然,一陣暖意撫上自己的腰間——康一的動作宛如半夜爬起來偷吃點心的小孩一樣緊張,若由花子不仔細感受,甚至覺察不到他的手正環抱在自己腰間。
“……由花子,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呢?”康一的聲音帶着歎息,“杜王町這麼小,卻也有好幾所高中、近千名學生……更不用說外面還有更廣闊的天地,你為什麼非認準我不可呢?”
“我不希望任何人因為我而被迫改變本性或是受到傷害,這也是為什麼我沒法答應與你交往,由花子同學——我對你的好感和了解還沒有達到能成為戀人的地步,假如我欺騙你、答應你,就隻會讓你産生誤解,然後造成更大的傷害。”
“——由花子,我不想傷害你,不希望你因我而受傷,無論精神還是肉體。”
并不壯實的胳膊輕輕環着自己的腰,屬于另外一個人的溫度和淡淡氣味逐漸與由花子相融,康一獨有的氣場像一張對診的膏藥,貼在由花子暴動的心上,讓後者一下子感受到雲淡風清的平靜。
“……康一君……”由花子喃喃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
“可那并不是你傷害自己的理由。”康一堅定道,“如果某個人需要你違背自己的本性,才會愛上你,那就說明你們倆根本不合适。”
由花子覺得視線一時間有些模糊:“……就是因為你會說這樣的話,我才會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你啊,康一君。”
“……”康一又沉默了,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他輕輕将頭靠向了由花子的背,帶着皂角和陽光味道的發梢隔着t恤傳來柔軟的觸感,“……可以給我講講嗎,國中時你為什麼會注意到我的原因,由花子?”
……胸口為什麼堵得慌,是因為束胸戴得太久了嗎?由花子用力吸了吸鼻子,悶悶道:“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别……看到康一君第一眼的時候,隻覺得你個子小小的,跟不熟的人講話時還會習慣性臉紅,看起來很可愛……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全校活動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多看你幾眼,還去打聽了你的名字。”
“康一君,你也知道,我的脾氣并不算很好,偶爾會因為一些很小的事情沖人發火……你可能不記得了,國中三年級時你們班有個男生向我表白,被我罵出去了,結果他四處嚼舌根,說我隻是看着漂亮溫柔,其實是個無禮暴力女什麼的……”
“其實,當時也不是沒有人為我打抱不平,但他們說的都是類似‘誰讓那個女生長得漂亮家境又好,大小姐脾氣也是正常的啦’之類的話,隻有康一君,隻有你說的是‘喜歡誰是她自己的自由啦,你們這樣随便對别人評頭論足不太好吧’……我一直記着這句話。”
“康一君,你的溫柔和善良,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質,比起這些,身高、外表、成績……這些狗屁東西又有什麼用?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你……喜歡到沒法控制自己的地步。”由花子的聲音逐漸哽咽。
“原來是這樣……我确實沒什麼印象了。”康一歎氣道,“可是由花子,你沒發現你現在做的事情,和那個當年表白不成惱羞成怒的男生,是一樣的嗎?”
由花子的身子一下僵住了,對啊……我現在對康一君做的事情,和那些混蛋有什麼區别?
我根本不是愛康一,我是在試圖用愛之名綁架他的自由……我真是全世界最差勁的女人!我根本沒資格說自己愛他啊!康一君絕對讨厭死我了吧?他到現在都沒說恨我,一定隻是因為他太溫柔了吧……
由花子顫抖着,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狂熱的鬥志如潮水般退卻後,剩下的便隻有無盡的自責和自卑。
這時,她聽見康一溫柔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不過嘛……真要說還是有區别的——至少我不讨厭你哦,由花子同學,換個角度來說,我倒是很佩服你的決心和持之以恒呢。”
我、我沒聽錯吧?就算我對康一君造成了那麼大的困擾,他居然也不讨厭我嗎?
由花子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真、真的嗎,康一君,不要騙我……”
“嗯,真的,不讨厭哦。”康一這次用力地抱住了她的腰,“隻是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吧,由花子,對你來說這是一場持續了多年的暗戀,可對我來說,隻有短短幾天而已……我希望我們能像普通的情侶那樣,從周末偶爾出來逛街、看電影,再到牽手擁抱,然後才是給對方帶便當什麼的……進度太快的話,我會吃不消的啦,而且你一下子對我太好,我會很有負擔的哦?”
由花子激動得幾乎要握不住車把手了,她原以為自己和康一君之間已經徹底沒有希望了,沒想到……難道這就是辻彩的“魔法”嗎?就像童話裡灰姑娘和王子奇迹般的邂逅一樣……簡直美好得像一場夢!
原先緊張的氛圍,在不知不覺中如同春日的積雪般融化了,由花子覺得自己現在簡直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的康一突然發出尖叫:
“——由花子!!看路啊!小心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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