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老頭說,“你以為他真有病?他身體比誰都好,除了睡不太好,再沒見過身體這麼好的。”
淮真道,“那副藥……”是藥三分毒,身體這麼好,還吃藥幹啥呢。
惠老頭頭也不擡,“讓他身體更好一點。”
淮真莫名其妙,“好就好呗,還怎麼更好?”
惠老頭看她一眼,重複了一次,強調着說道:“我是說他,身體很好。身體特别特别好。”
淮真腦子一懵。
惠老頭呷了口茶,不輕不重,又意有所指:“身體這樣好的,真少見,真少見。淮真,這男友不錯,真的。”
淮真道,“……哦。”
惠老頭說,“這大晚上的,唐人街什麼牛鬼蛇神都出來了。一個白人小青年走在路上,天知道會發生什麼。身體再好,一個阿開打得過,一個阿開阿金一塊也能扛住揍,三個五個就難說了。還不追過去?”
阿開突然插話,“白天也許打不過,晚上這麼黑,倒難說。”
阿金也有些不服氣,剛想講兩句騷話滅滅白人威風,突然看那小姑娘一溜小跑從診所跑了出來。
隻聽見惠老頭在後頭喊:“淮真啊,三陰交,關元,對白人效果尤其的好——”
企李街4
西澤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試圖弄明白,那天夜裡的唐人街到底成全了他什麼想象。
他低頭,看見手裡繩子系着的粗纖維紙張,裡面充塞着來路不明的幹燥植物……數周以前,一名同事遞給他的反克博法案收集罪證裡,包括了無數有關于這種令白種人厭惡之極,可以與印第安活人祭祀與吉普賽巫術媲美的“蠱惑人心的邪惡東方巫術”。
他覺得荒謬。
這種荒謬卻不僅僅來自于這裡的華人,還有自認優等種族的白人那種高高在上。他第一次出現這種認知,是在他十歲時,祖父給他一匹俄勒岡的阿帕盧莎幼崽與一把柯爾特手槍,告訴他,你可以用他們與你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密歇根湖畔森林裡比賽狩獵。
這位屠殺過成百上千印第安人的年邁老者,在得知自己孫子與年長他四五歲的少年們産生沖突時,告訴他,穆倫伯格的男人沒有孬種,你應該去和他們大幹一場,我來教你,照着他們長着藍色或者湖綠色眼睛的俊臉,腹部,所有最為要害的位置用上你的全部力氣……結果可想而知。在以胳膊脫臼,與被打落兩顆本就該掉落的乳牙為代價的十歲夏天,他坐在長島北叉的葡萄架子下頭醒悟了人生第一個道理:那匹仍未完全馴化的阿帕盧莎與柯爾特,不是用來和平狩獵用的;而是讓他摘下白手套,和未來可能和他争奪一個美麗姑娘,土地,以及萬貫财富的任何一個競争者決鬥的。
這片土地上的文明世界,是文藝複興與工業革命三百年來歐洲白人移民用獵槍與戰馬換來的。
武器使你擁有盟友或者敵人。如果不是前者,請讓後者永遠沉默。
這條十歲時的準則在他往後十一年人生裡,始終成功,永遠奏效。
所以你看,白人的文明,原來是用血腥,與這一類禮義廉恥的喪失換來的。
可是這群文明紳士在某一場采訪會上,對記者信誓旦旦的發誓:華人一群劣等人種。他們沒有下限,他們不懼怕毆打,他們逆來順受,他們擅長利用你的同情心,這是一群絞盡腦汁的蛆蟲,不值得你給給予任何尊重……
可他站在這裡,這個禮拜六夜裡的唐人街,陰暗街道亮着昏暗暧昧的紅的燈光,鞋底踩上石闆鋪就的主幹道路有種複雜難言的感官泥濘;空氣中隐隐藏着的駁雜而腐朽的腥氣不知究竟來自于哪一條橫陳垃圾的巷道,而他們,極有可能是糞便,泔水,或者某一類動物屍體。“……最令人發指的是,他們竟然吃狗肉!”一些加州工人黨的反華宣傳冊總不厭其煩的吹捧這一點,這句話在這一刻出現在他腦海裡,絕非偶然。他忍不住去想,某一處角落裡,越堆越高的垃圾,是否也囊括一些家養或者野生犬類的皮毛與内髒。
若說一周前那場于華埠而言空前絕後的繁華大賽留下了什麼,那一定是更多肮髒的東西。冠軍的相片與剩餘選票被印成廣告貼滿空白圍牆,有一些被風吹落地上,任人踩踏。西澤借着微弱光線垂頭去看一張被無數雙腳蹂躏到變形的紙張,相片上優雅笑容已經扭曲到猙獰。
就在那時候,某一間闆門,某一處巷道深處,跌跌撞撞摔出個人來。也許是傾家蕩産的醉鬼,也許是某一位吸大煙多到變了嗓音的妓女,或者更可能是夜盲的的麻風病人……不論是誰,伴随着被酒精腌漬過的體味,毫不客氣向他身上摔過來。他在黑暗中覺察到,于是一個猶豫,頓住腳步。好險,剛好錯過。那人在地上撲出一聲悶響,接着用廣東話罵了句什麼,咕嘟一聲,立刻像沉入水底,打起了呼噜。
這一切的戲劇性與荒誕不經,仿佛都在佐證,在提醒他:你的厭棄無比正确且足夠公正,這種厭惡也從未變過。
可是你為什麼還要來這裡?
這是文明中植根生長的蠻荒,它已經足夠根深蒂固;如果連根拔起,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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