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爺道,“既有大埠親友疼愛,又有溫少關懷,既然大家都是一樣想為着妹妹好,又何必争個面紅耳赤?”
溫少道,“她走失至今,我仍心有戚戚。如今尋到她已是萬幸,前塵往事便一概不究,自然是要跟我回去的。明日夜裡的飛機回溫埠——在此謝過這一年各位對夢卿的照顧。”
一杯溫酒下肚,語調仍溫溫柔柔的。
唐人街拐賣他妻子的把柄在手頭,所以語氣不容置喙。
小六爺同他道,”既然明天夜裡乘飛機,那便不急。”一面又親自替他斟酒。
她盯着酒杯想:小六爺到底是因為什麼如此氣定神閑?難不成在酒裡下了毒?
但看到在座三個男人酒杯裡的酒都是同一個壺裡出來的,又覺得不像。
淮真松了口氣,立刻又有點急。
小六爺說,“既然溫少爺提前塵往事,那麼也合該究一究。這世上,冤有頭債有主,像我爹,到頭也償了他前塵往事的血債。唐人街着實曾有過一些對不住人的營生。我爹還在世時,許多産業法律也還沒禁,一些營生着實害人不淺……前幾年,見我二十好幾了仍沒娶妻,便叫他從前的老相好,做拐賣營生的小婆張羅着給我買個南國人家的閨女做老婆。正巧,前些年起了場火,好些人家都備了紙兒子,近幾年也還有一些,季家與他小婆是鄰居,自然便問道到季家人頭上,叫季太太同她回香港走一遭。”
溫少略略有些意外,卻也留神聽着,沒打斷。
小六爺接着說,“一開始他們沒尋着人,先問到我從前回鄉相親時那位名角頭上,後頭臨到汕頭碼頭返航上船,才有遇上一個十五六歲、大字不識的小姑娘,正合了我爹的心意。我爹那小婆的人回來同我說:‘事就有那麼巧。汕頭港上活動着來往香港、金山的人牙,許多廣東人家的父母親都在碼頭的雨棚下頭賣閨女,小的六七歲,大的十六七歲,近些年吃不飽飯,也隻剩些面黃肌瘦的丫頭,不好賣,一千塊錢能買一打。我們到埠時見着是那些,回碼頭上也仍是那些。到碼頭上見着一仆婦領着一個白白淨淨的姑娘,穿着重繡的紫色襖子與一雙繡花布鞋,原本好好的,沒一會兒就走散了。人山人海的,去通濟隆換票時,卻見到那仆婦,逮着人牙就問‘聽說金山下來買女仔,十五歲的閨女,本是去溫埠結親的,幹淨着,連溫埠頭等船票一道三千塊。若是要買,去同她說我就在船上等她,你們領着她上金山的船去就是。’”
溫少當個笑話聽着,“若非窮到吃不起飯,哪有賣女兒的?”
六少也說,“也是,做那種生意慣了,嘴裡也沒一句真話,溫少全當聽個笑話。不過這笑話說來也是個傳奇,後頭才精彩。溫少要不要聽聽看?”
溫少道,“六少請講。”
洪涼生道,“那仆婦道,她婆家已經将女仔相公寄來的信封地址給拆了,餘下那封信紙在她身上,留着給人牙子佐證,驗明女仔金山客未圓房的妻子身份;又道她不識字,即便識了,過海關也跑不了。我小媽便覺得稀奇,問那仆婦:‘媳婦也是半個閨女,家中既有金山佬,何至于要到賣閨女的份上?’那仆婦道,‘嫁個閨女,張口就要上千彩禮,娶回家裡,柔柔弱弱,既不能在父母跟前盡孝道,如今又大張旗鼓要接去溫哥華,光一趟頭等船票便幾百上千塊,送過去又吃飯又念書的,不知多賠錢。在汕頭碼頭買個閨女也不過幾十塊錢,還能替家裡采茶做飯。港口人多嘴雜,不如就在港上将她走失,一了百了,剩的賠錢更多。’”
溫少聽聞,一笑,“不對。若是仆婦都道她體弱,人販子怎麼肯買?”
洪涼生道,“我也覺得奇怪。若真是賣個閨女,怎會由一個下人出面?但更奇怪的是,茶商富戶,送不曾見過世面的兒媳從魚龍混雜的港口乘遠洋輪渡,怎會隻派一名仆婦陪同。若是真心關切,該親自來接才是。”
溫少道,“說來說去,錯在這家人了?”
洪涼生道,“到底不是自家女兒,不夠疼愛罷了,也并不全錯。人牙子之流自然不可信,僞造紙兒子身份的人家也不信,草率弄丢兒媳的人家真就可靠嗎?無非是将女孩兒從一個臭水溝翻到陰溝裡,又自己爬了出來,将命攥在自己手裡頭罷了,從此她是自由的,是死是活,沒人能替她做主。她本就受了害遭了罪,公道該同做了缺德事的人去讨,為何要來向她讨?”
淮真聽完都傻了:小六爺這是辦的什麼事?自以為英雄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将她給搭救出來,卻将自己與羅文往火坑裡推?
溫少笑了起來,“我本不想計較,沒想洪六爺竟叫我尋根究底。”
洪涼生道,“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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