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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娘自己也不想為娘家的事煩心，那些事對于何老娘就是舊事，她現在兒子中了秀才，孫子孫女活潑讨喜，幹嘛要為娘家同父異母的庶出兄弟的後代操心哪！何老娘恨不能立刻把三姑娘送回豐甯縣去。結果，何恭在豐甯縣呆了三天才回來，連三姑娘的戶籍一塊兒弄回了碧水縣。何恭同母親道，&ldo;舅家實在沒人了。順表兄去後，表嫂也不見了蹤影，聽說那婦人素來不大妥當，許是跟人跑了，家裡也沒留下什麼東西，可恨婦人走前連房子都賣了。侄女都是跟着親近些的族人，東家吃一頓西家吃一頓，不是常法，最親近的就是咱家了。咱家要不收留，她沒地方好去。&rdo;何老娘一臉晦氣，&ldo;你傻啊！她姓何嗎？你就這麼把她戶籍弄來！&rdo;&ldo;娘，那邊實在是沒親近的人了，我聽說她本家一位堂叔，險把侄女給賣了。若不是有族人好意帶了侄女到咱家來，真是要出事的。&rdo;何恭低聲道，&ldo;也就是多張嘴的事，娘要不肯留下她，她回去有個好歹，豈不是咱家的罪孽。&rdo;何老娘素來不是心軟的人，冷哼，&ldo;那是她爹她娘她爺做的孽，跟咱家有何相幹！&rdo;何恭勸道，&ldo;娘不是常去廟裡燒香拜佛，這也一樣是做善事，比燒香拜佛還顯功德呢。&rdo;如今傻兒子接了燙手山芋，何老娘硬梆梆的撂下話，&ldo;我先說下，給她口飯吃可以，到十五上給她尋個婆家就是咱家仁至義盡，其他的嫁妝什麼的，想都不要想！我也算對得起你外祖父了！&rdo;&ldo;好，我聽娘的。&rdo;何恭是個心軟的人，不禁歎口氣。&ldo;歎什麼歎，這都是納小的下場，你外祖父不納小，也生不出那種敗家孽障來，如何會有今天的事！&rdo;何老娘冷笑，&ldo;納小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斷子絕孫！&rdo;何恭連氣都不敢歎了，生怕又招了他娘的話。不管怎麼說，三姑娘是在何家住下了。因她是何老娘的娘家人，家下人都稱一聲&ldo;表姑娘&rdo;。一聽表姑娘三字，何子衿先抖一抖，諸多穿越叢書，表姑娘都是小妾與白蓮花的主要來源啊！尤其她家這位表姑娘，還真是生得眉目如畫。語言的藝術????不過，很快，何子衿覺着，表姑娘絕對沒有白蓮花的氣質。相反，表姑娘倒有一種泰山的氣質，甭管何老娘如何橫眉冷對、百般嫌棄，表姑娘都堅硬的如同一塊沉默的石頭，作都不作一聲，該幹啥還幹啥。更不要提眼淚了，何子衿根本沒在表姑娘身上見過這種東西的存在。表姑娘人很勤快，許多活都會幹，早起就能把院子掃了，再幫着周婆子竈上忙活。沈氏瞧着實在心有不安，這又不是家裡的下人，怎能叫親戚做下人的活計呢。沈氏與丈夫說了，何恭一擺手，&ldo;提都别提，提了也是給娘啐一頓。&rdo;&ldo;表侄女才多大，再說，咱家也不缺人幹活，何必使喚個孩子呢。&rdo;沈氏并不反對丈夫收留表侄女，主要是這年頭這種事情很常見，大家習以為常。沈氏道，&ldo;既留下侄女，就該好好待她。咱家并不是缺衣少食的人家，多個人吃飯罷了。母親隻是因往事生氣，你好生勸勸老人家，一次不行就兩次，慢慢會好的。大人間的事，說到底不與孩子相幹，你說是不是？&rdo;何恭讀聖賢書的人，沈氏都看不下去了，他自然更不是拿表侄女當仆人使喚的性子。想了想，何恭打聽着哪天老娘心情不錯，方去勸老娘，不想當頭挨一頓臭罵，何老娘怒斥兒子，&ldo;你個傻蛋！你以為她跟子衿一樣麼！她有爹麼！她有娘麼！她以後有人給出嫁妝麼！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再不學着做些活，以後怎麼嫁人！養孩子是給口飯吃的事兒麼！她以後沒個屁的條件，再不學些做活的本事，難不成要走她那死鬼爹死鬼娘的老路！那你帶她回來做甚！故意惡心我是不是！你倒來指點老娘！你還不是老娘一手養大的！&rdo;何恭被罵的抱頭鼠蹿，狼狽的逃出老娘的屋子，與妻子訴苦，&ldo;不成，說下天來也不成。&rdo;直接規勸不成，沈氏另有法子，她道，&ldo;子衿這也大了，我正相着，她字認了些，也該學些别的。琴棋書畫這個就遠了，我怕她小孩子骨頭軟，筆都沒叫她拿過。倒是針線可是先學着，這會兒不是叫她做什麼，學着認認針，當玩兒一樣。看侄女别的活都幹的好，不知會不會針線，要是會的話，讓她教教子衿如何？就是不會，讓兩個孩子一起學，女孩子家，都要會些針線的。&rdo;這主意倒是不錯，隻是何恭再不想跟老娘打交道，沈氏笑，&ldo;我來跟母親說。&rdo;何恭尤其叮囑妻子一句，&ldo;要是看娘臉色不好，你就别說了。千萬别招她罵你。&rdo;&ldo;我知道。&rdo;與何老娘相處這幾年，沈氏也摸着了些何老娘的脾氣。公道的說，何老娘是刁鑽，可這并不能說何老娘人品有暇。自嫁到何家，雖然受了何老娘許多為難，唯有一件，她生下閨女後三年多肚子沒動靜，何老娘盼孫子盼的眼都綠了，也沒說過一句讓何恭納妾的話。憑這個，沈氏就感激何老娘。沈氏是抱着兒子去的，何老娘隻要一見孫子，必是眉開眼笑。沈氏便從何子衿的學業上說起，&ldo;這幾年她天天去阿洛家跟着學字，一本書也能順順當當的念下來，可見沒白費功夫。&rdo;何老娘笑，&ldo;這丫頭，就是這點像我，記性好。&rdo;舉凡何子衿的種種優點，何老娘通常是往兒子頭上扣的，因何恭前幾天招她來火，何老娘便不客氣的把此優點扣自己腦袋上了。&ldo;我也這樣說。&rdo;沈氏笑，&ldo;我是想着，子衿越來越大，過年就六歲了，她性子活潑，可女孩子家，還是安靜些好。&rdo;何老娘道，&ldo;這發什麼愁，樹大自直，丫頭大了自然就好了。&rdo;沈氏笑與何老娘商量，&ldo;母親說，讓子衿學些針線如何？&rdo;何老娘想了一想，&ldo;這時候有點小，也不算小了，學認認針什麼的還成，慢慢來，一天學一點，不覺着累，等過兩年，也就有些樣子了。嗯，女孩兒家，認不認字的不打緊，針線是必要會的。&rdo;說着便把這事定下來了，何老娘道，&ldo;你如今帶着阿冽，又有家裡的事，也沒空教她。算了，我眼還不花，教個丫頭還是教的來的。&rdo;沈氏笑，&ldo;這是母親疼我。&rdo;何老娘道，&ldo;等阿冽大些，再給他添個弟弟，我更疼你。&rdo;沈氏笑，&ldo;我也盼着呢。&rdo;何老娘更歡喜起來，沈氏觑準時機，接着道，&ldo;這些天，母親因着表侄女的事不樂，我看相公愧疚的很。&rdo;何老娘平生至愛，一是孫子何冽，二則是孝順兒子何恭。何老娘再高興，聽到三姑娘也要冷三分的，何老娘道，&ldo;阿恭總是心軟。&rdo;&ldo;相公是心善，表侄女的事，他不知道還罷了。若知道，必是這樣的結果，不然，相公再不能心安的。&rdo;沈氏道，&ldo;隻是，相公畢竟是男人，男人不比女人細緻，怕是不能明白母親的苦心。&rdo;&ldo;不要說在縣裡，就是在我們鄉下，說起親事來哪家不是先問多少聘禮多少嫁妝呢。還有原就要結親的人家因聘禮嫁妝多寡而一拍兩散的，更是屢見不鮮。&rdo;沈氏柔聲道，&ldo;侄女的事，我也細想過。養大個人有什麼難的呢？無非是一口飯，咱家不缺這個。可還是母親說的對，咱們既接了侄女來住着，就得為她将來考慮。不說别的，侄女以後的難處多了去。母親讓她做事，才是真正疼她，真的什麼都不叫她幹，以後手裡拿不出東西，終身大事上就艱難。也隻有母親這樣有閱曆的人，才能考慮的這般長遠。我跟着母親，能學到母親十之一二，以後也不必愁了。&rdo;沈氏非但拍何老娘的馬屁，她還拍的有理有據一派誠懇，饒是何老娘因三姑娘心煩，這會兒臉上也露出些微笑意，假假道，&ldo;你也還成。&rdo;當然，跟她老人家比還是有一定差距滴。沈氏笑，&ldo;這是自家人瞧着自家人好，母親偏心我，自然這樣說。&rdo;自從生下兒子，沈氏在何老娘這裡算是有一席之地了。不然，以往這樣的話，她再不能說的。沈氏繼續道，&ldo;這幾天，我留神打量着，侄女的确能幹，打掃庭院不說，竈上的事也熟，可見是幹慣了的。這女孩子要學的事，也不隻在竈上，咱家的女孩兒，琴棋書畫不講究，針指女紅可得會。像母親說的，哪怕不學認字，針線是必學的。母親想把侄女調理出來，如今子衿要學針線，我就多問一句，侄女可會這個？要是不會，也是得學的。不說多好的手藝，起碼以後衣裳被子的得會做，這也是最淺顯的東西了。&rdo;沈氏慢調斯理的說出來，何老娘倒沒似跟兒子似的直接翻臉，一則沈氏先把何老娘哄樂了；二則沈氏抱着兒子，何老娘拿何冽當命根子，不要說吵架，從不當着寶貝孫子的面兒大聲說話；三則沈氏的話，未必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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