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上人很少,但可以清楚聽見。
緊挨的四合院裡,傳來雞飛狗跳的聲音。
有老人罵罵咧咧的聲音,有女人在廚房忙着早飯的鍋碗瓢盆的聲音,有男人忙着要去上班推自行車的聲音,有孩子叽叽喳喳嚷着要遲到了。
待姐弟兩人沿着彎彎曲曲的小道,回到家裡的時候,大門開着,可以看見竈房的煙囪一個勁冒着熱氣。
透過那扇小小的窗戶。
可以看見裡面有個瘦弱的背影在忙碌,她穿着補丁的破舊棉衣,盤着的頭發還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是江媽在做早飯。
江媽剛生完老七,還在月子裡,就要起早貪黑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睡,站遠了看,發現她脊背微微向前彎曲有些佝。
再硬朗的身子骨,也經不起這麼折騰。
但她身上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堅持,有種千瘡百孔也能屹立不倒的精神,有着婦女自古的勤勞被後人一直歌頌着。
江爸坐在堂屋。
頭發長的都遮住了眼睛,但是他仿佛沒有察覺一般,穿着灰撲撲的衣服,雙目死氣沉沉地看着他們。
那發黃的兩根手指,正夾着一根抽了半截的劣質香煙,有一口沒一口的抽着,發烏的深色嘴唇一張一合,煙霧缭繞。
簡直達到人煙一體,忘我狀态,而他腳邊全是煙蒂和煙灰,這一大早就抽了不少,還有他最愛的酒正擺在桌子上。
大哥也在。
坐在江爸旁邊。
他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就跟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一樣沒了朝氣,正穿着藍色的工作服坐在江爸旁邊。
那雙渾濁的眸子顯然注意到自己二妹三弟剛從外面回來了,可是他并沒有打招呼的意思,也抽着煙,對周遭一切漠不關心。
天天上班累死累活,要養活一家子,真的沒心思管家裡的破事,甚至眼底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好似羨慕。
好似怨恨。
又好似無奈。
最後都化為麻木。
奶奶背着雙手,從屋裡走了出來。
她年紀大,又特别怕冷,全家就她老人家穿着厚實的灰色棉衣棉褲棉鞋。
别看她頭發都白了一大半,卻規規矩矩的梳在腦後,身子骨看着有些瘦弱,但普通人都沒她能幹。
特别是那雙眼睛炯炯有神,這就是一個精明愛算計的老太太,在四合院裡可是出了名,供銷社的工作人員最不喜歡這種老人家。
她臭着一張臉,不耐煩地罵罵咧咧,催促着屋裡的幾個愛睡懶覺的孫子孫女趕緊起來,不要在床上賴着了。
結果這一走出來,好哇。
正好看見夜不歸宿的老二和老三站在院子裡,頓時無名火突起,頓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臉色一冷,就跟那要吃人的老巫婆一般,生怕整個胡同的街坊鄰居聽不見一般,扯着大嗓門就開吼。
“呦。”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還知道回家啊!”
“夜不歸宿,我以為你們凍死在外面,被那些吃人的野狗給叼走了,真是越長大,越來不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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