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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棠說北北畢竟是我兒子。老謀深算的賀總，那天面色突然沉下去，手指戳着孟小北的檔案，他不是你兒子。&ldo;最簡單的，他要是你兒子，他就直接落到北京戶口，他怎麼會在岐山？&rdo;賀誠說。少棠：&ldo;……&rdo;賀誠是話裡有話：&ldo;可惜這小子不是個閨女。他倘若是個黃花大姑娘，做你媳婦他也能落戶口，這就賺了，可他這輩子也當不成我的外甥媳婦。男人啊，還是要有婚姻，組成正式的家庭。我不阻攔你愛，愛不愛那都是次要，有一個在家等你、默默扶持你事業的女人，有個孩子延續你的血脈，你下半輩子就知道這多麼重要。&rdo;少棠反問：&ldo;愛不愛是次要？找個我不愛的女人，結婚生出孩子，然而有一天發現我實在沒辦法忍受和一個沒感情的女人在一起生活然後再反悔、再把人坑了？&rdo;賀誠冷靜地道：&ldo;你以為我們這代人，每一對夫妻都恰好曾經是生死相許患難相依過的戀人、都有愛情？年輕時在外面的鏡花水月，未必能作為一輩子支柱依靠，反而搞不好将來淪落到下半輩單身孤苦膝下無兒無女老無所依……到頭來是一場空。&rdo;少棠陷入沉默，當時很想端起桌上那杯咖啡潑他小舅。賀誠眼底掠過一絲恻隐，但他就是沒幫這忙。少棠是陷得太深，當局者迷，他這做舅舅的，冷眼旁觀，不拼命阻攔，也不促成。分開冷一冷，你小子未來人生還有五十年呢。……這年暑期，孟家爺爺奶奶三姑與少棠一起，送孟小北坐火車回西安。一張火車票隻捎帶賣兩張站台票，爺爺說讓你奶奶和少棠送你進去，你奶奶太舍不得你。孟小北拖了三個大号箱子行李，裡面還有他之前再次去琉璃廠購買的畫筆顔料素描紙和熟宣紙，西安甚至買不到某些牌子色号的油畫顔料。下站台經過長長一道樓梯，身邊擠過去一撥一撥提大包小包的旅客。那些人搶先登上站台，候車。趕着回家探親的人眼露切切鄉情，出差的公務員臉上堆笑向送行的人招手，腳步匆匆。孟奶奶少棠一行人是這趟車旅客人群中走得最慢的，仿佛是與時光逆行，好像拖慢了腳步就能留住北北。少棠提着一件行李，遞給小北：&ldo;一共三件，拿好，哪個也别少了。&rdo;孟奶奶來回扒拉那三件東西：&ldo;這兩個是你自己的，衣服，學習用具，畫畫的東西，千萬不要掉了，拿好！……那個大包是買給你爸爸他們的土特産，要照俺說就不該讓碑碑扛這麼多東西，孩子坐火車多累啊，下回讓孟建民自個兒回來拿！&rdo;孟小北笑道：&ldo;奶奶……俺不是小孩子咧！&rdo;孟奶奶眼睛紅紅的，抽一下大孫子的臉：&ldo;恁永遠都是恁奶奶的小孩子！&rdo;少棠站開兩步，遠遠看那祖孫倆說些親熱道别的話。他沒沾小北，怕摸上就舍不得撒手。孟小北是個大小夥子樣兒，個子比他奶奶高一頭，還摟着奶奶黏糊撒嬌呢。孟奶奶低聲囑咐：&ldo;回去聽你爸爸的話，好好學習，别的啥都不要管，考試給俺考回來還找奶奶來！&rdo;&ldo;嗯，放心吧奶奶！&rdo;孟小北眯着眼，笑模笑樣。孟奶奶悄悄地道：&ldo;家裡要是受了啥委屈，要是對你不好，你告訴奶奶！&rdo;孟奶奶耳背，嗓門止不住就高了。她&ldo;悄悄&rdo;說話，方圓十米範圍内都聽得清楚。少棠轉身，匆匆跑了幾步，去找站台食品車又給孟小北買了餅幹和水，還有一盒冰激淩，塞到随身包裡。少棠囑咐：&ldo;火車上睡覺别睡死，你奶奶給你的錢别掉了。&rdo;孟小北一拍肚子，樂道：&ldo;錢絕對掉不了，奶奶都給我縫小褲衩裡面了，我塞了一褲裆的錢！&rdo;少棠說：&ldo;遇上事趕緊找電話呼我，我以後24小時都開機。&rdo;孟小北安慰道：&ldo;知道啦……我十六了，快十七了，我又不是六歲。&rdo;少棠深深看了孟小北一眼，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北北十六了。十年前寶雞火車站上空天穹明淨，穿綠色軍裝的隊伍在站台上如潮水湧動，帽徽上都鑲了紅五星。六歲的北北扛着大花背面緞子背，讓被子壓得都擡不起頭，皺着小眯縫眼，小跟屁蟲樣兒牢牢追在他的身邊。少棠輕輕一擺頭：&ldo;快開車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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