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的本能讓米樂迅速做出反應,将手中獵槍橫在胸前,拼盡全力擋住那怪物的撕咬。
那畜生身形不大,不隻速度驚人,沒想到力氣也不小,米樂雖然護住了頭臉,但肩頭的棉襖還是被它的利爪撕扯開來,露出身體。
“啊!——”肩膀的皮膚被畜生撕扯開來,巨痛之下,米樂急中生智,擡起膝蓋向那畜生腹部頂了過去。
這一下他使了十足的力氣,同時兩手用力掄槍一甩,将畜生向頭頂甩翻過去。
掙開野獸的撲咬,米樂連忙翻身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那畜生就又一次撲了過來。
這次米樂抓住時機,掄起槍托,重重砸在它腦袋上,再次将它打飛。
肩部的傷口因為他兩次發力撕裂開來,向外翻着皮肉,溫熱的鮮血順着胳膊流到手背,再随着動作甩出去,在雪地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迹。
那被打飛的畜生在空中180度翻了個身,穩穩落地,甩了甩腦袋,兇狠的眼神帶着仇恨射向米樂,一邊緩步向他靠近,一邊伏身一路舔舐地上的鮮血。
米樂的雙手因為巨痛而忍不住發抖,第三次顫顫巍巍地舉起手裡唯一的武器,指向那頭畜生。
他心裡不禁又害怕又着急,再來兩次,他就真的支撐不住了。
難道這次真的要死在這兒了?他不甘心。
他還沒找到爸爸媽媽,還沒報仇,他還想再見一見孔令榆。
要是孔令榆明天看到他被野獸啃食得破敗不堪的屍體,會不會很傷心?他還說要給他當哥哥呢,還要跟他肝膽相照呢,為什麼他剛才一生氣就把這些全忘了?他就這麼死了,孔令榆就又沒有家人了。
米樂的雙眼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卻不敢用手去擦,他也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一眼沒看到那畜生就已經向他撲過來。
他唇間溢出壓抑後的嗚咽聲,最後再也忍不住,嘶喊着那個他現在最想見到的人的名字,“孔令榆!孔令榆!孔令榆!”
野獸就在這時再次向他發起攻擊,米樂已是強弩之末,再也使不出力氣反擊,被野獸一下撲倒在地上,認命般閉上了眼睛。
“砰!——”就在這時,槍聲伴着犬吠響起,米樂隻覺得身上一輕,有什麼東西接二連三從他身上越了過去。
他不可思議地睜開眼睛,就看見鐵頭已經将那畜生按在地上,一口咬住它脖頸,其他幾條大狗也争先恐後撲到它的身上撕咬起來。
那畜生腰上一片血肉模糊,應該是被剛才的槍聲打傷,被撲倒後先是奮力掙紮,無奈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便在群犬圍攻之下漸漸耗盡力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不動了。
米樂這才轉頭看向槍響的方向,待看清那個向他急奔而來的熟悉身影,他表情怔忡,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擦了擦眼睛,“孔令榆,我是在做夢嗎?我要死了,我想見你,你就來了。”
孔令榆臉色鐵青,不知是跑得太急還是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睛像要殺人般怒視着米樂,咆哮道:“你不是厲害嗎?半夜帶着受了傷的傻狍子上山,你能耐,你光棍,你還叫我名字幹啥?”
他半夜突然驚醒,習慣性看向米樂平常睡的地方,卻沒看到人,本以為他是出去上廁所,等了半天見他沒回來就出去找,誰知他把院子裡裡外外都翻遍了也沒找到他,直到看見後院那棵樹下原本該拴着的狍子不見了,他心裡一驚,跑回屋裡一看,發現槍也不見了,他這才确定,米樂是自己跑出去了。
孔令榆當場吓出一身冷汗,一步也沒敢停,帶着獵犬追了出來。
夜晚的小興安嶺太不安全,他瘋了一樣向山下跑去,腦中不斷上演着米樂的一百種死法。
他跑到半路,還沒見到米樂的人影,遠遠便聽到他撕心裂肺叫着他的名字,心像被無形的利刃撕開一個血肉模糊的口子,發瘋般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卻見到米樂正閉着眼睛接受野獸撕咬的畫面……
他把兩手背在身後,就那麼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米樂,嘴唇蒼白。
他不想樂樂看見他因為害怕還在發抖的雙手,不敢想象如果他來晚一步,他的樂樂會變成什麼樣子。
米樂既然這麼不愛惜自己的生命,那他還救他幹什麼?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把他綁起來,像綁一隻傻狍子一樣,永遠不讓他出小木屋。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米樂拆吃入腹,讓他呆在自己身體裡,呆在最安全的地方,從此與他形影不離。
他想大叫,他想罵人,即将沖口而出的髒話卻在看到樂樂鮮血淋漓的肩膀和滿臉的淚水時變成一聲低啞的哽咽。
“孔令榆,你來找我就是要罵我的嗎?那你走吧,嗚嗚嗚,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覺得我沒了你不行,嗚嗚,那我走還不行嗎?誰讓你來救我的?嗚嗚嗚,我喊你名字怎麼了?爺愛喊就喊,孔令榆孔令榆孔令榆,我讓獅子老虎吃了也不用你管。”
米樂本來還沉浸在自己是不是死前出現幻覺了的迷思裡沒有醒過來,聽到孔令榆罵他,他才确定真的是他來找他了。
他來找他,第一件事就是罵他,他都受傷了他也看不見,恐懼,傷心,無助,委屈,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同時爆發,他再也憋不住,也不管說出的話是不是事實,會不會傷人,都一股腦說了出來,還一邊嚎啕大哭一邊用沾滿血污的手揉眼睛,越揉越看不清東西。
“你這麼煩我,不是罵我就是不理我,你别來找我不就行了,我讓妖怪吃了不是更好?”
他把手在雪地上蹭幹淨,倔強地指揮打顫的雙腿從地上站起來,去抱他的小狍子,卻被孔令榆擋在身前。
孔令榆的面容因為痛苦而扭曲,米樂說出的那些話在他聽來全是蠻不講理,什麼叫他瞧不起他?他覺得他沒了自己不行?他還得怎麼做才能讓這個小沒良心的看見他對他的好?他現在明明應該很生氣,卻在看到米樂傷心難過的樣子時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
“哪來的妖怪?别哭了,你現在流着血呢,會把狼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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