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孔令榆又數落他,米樂快走幾步追過去打他,“我知道鹿胎膏,我見有人給我媽送過。”
隻是那時候他沒把那當成什麼稀奇的東西。
“有人給你媽送過鹿胎膏?”孔令榆有些意外,“你媽是幹什麼的?你知道鹿胎膏是怎麼得到的嗎?”
米樂突然頓了一下,他才想到,他剛才說的有人給媽媽送鹿胎膏是前世的事,他還真不知道鹿胎膏是什麼,于是岔開孔令榆的問題,直接問道:
“到底什麼是鹿胎膏?很難得嗎?”
“說難得也不難得,就是母鹿懷孕到四五個月的時候,把胎兒連着羊水和胎盤一起剝出來,然後晾幹,再熬制成鹿胎膏。”孔令榆有些得意地解釋道:“不過梅花鹿都是秋天交配,懷孕四五個月的時候正好是禁獵季,獵人都不讓上山,咱們這兒隻有我能拿到。”
“這麼殘忍?”米樂聽完頭皮一緊,呲牙咧嘴地沖孔令榆咆哮:“孔令榆,你怎麼能幹這種事?這不是一屍兩命嗎?春季禁獵本來就是為了保護生态平衡,你怎麼還能殺懷孕的母鹿?”
他光說還不解氣,伸出拳手用力在孔令榆胸口錘了兩下。
孔令榆被打之後一點也不在意,抓住他的手贊賞道:“呵呵,行,思想覺悟還挺高,有點兒當獵人的素質了。”
他看米樂還是皺着眉一臉不認同地瞪着他,耐心地給他解釋,“我沒殺鹿,是冬天山上吃的少,有一些野生梅花鹿會死胎或難産,但是數量不多,就算我和爺爺每天在山上轉,也不容易碰到,所以鹿胎膏特别珍貴。”
“雖然說物競天擇,适者生存,但是人類的力量太強大了,我爺說的,我們是獵人,是離自然最近的人,如果不懂得節制,人類把一種動物殺到滅種是很容易的事,樂樂,我不會随便殺生。”孔令榆認真地看着他。
米樂想起孔令榆以前就說過,他冬天不會在陷阱放餌,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他雖然說要殺了小狍子,卻還是把小狍子養到把他當媽媽,也許這些靠大自然生存的獵人,遠比他們這些嘴上說殘忍吃肉比誰都香的城裡人更懂得尊重生命。
他點點頭,老大哥一樣拍了拍孔令榆肩膀,“嗯,你做的很好,等我以後當了獵人,我也不随便殺生。”
孔令榆看着他笑,“等你當了獵人再說吧,現在還差得遠呢。”
兩人說着說着走到了生産隊門口,正好趕上飯點,米樂想起孔令榆家裡可能沒吃的,便問道:“你今天吃什麼?要不要跟我去生産隊食堂吃晚飯?”
他問完才想到,孔令榆每次進村都戴着口罩,可能不會想去人多的地方,剛想說他去打飯給他送出來,孔令榆已經點頭同意:“行,今天咱倆不做飯了。”
米樂有些意外,又有些高興,他一直覺得,那些村民把孔令榆當怪物根本不是他的錯,他不應該因為這些就把自己隐藏起來。
“米樂,是米樂嗎?”兩人正有說有笑地往食堂走,前面突然傳來一個驚喜的女聲,米樂一擡頭,說話的正是他們點長姜麗娜跟一個叫丁小紅的女知青。
姜麗娜跟米樂都是鋼城人,兩人一起下鄉,平時對他很是照顧,米樂一整個冬天沒看到她,再見面也很高興,也笑着打招呼跑了過去,連孔令榆在旁邊拉他都沒拉住。
“麗娜,好久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走到近前,米樂才意外地發現,姜麗娜瘦了好多,連以前好看的蘋果臉都不見了。
姜麗娜笑着搖搖頭,臉龐染上一抹紅暈,“先别說我,你這段時間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她那天送葛立功去衛生所,回來就不見了米樂,她想到數九寒天的米樂一定沒地方去,這麼跑出去肯定要凍壞了,連夜出去找也沒找到人。
她第二天跟隊裡說了米樂失蹤的事,可是一開始沒人把這事當真,都以為米樂是打了人害怕躲出去了,過幾天就會回來。
米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就在山上啊,大雪封山了,我下不來,也沒法給隊裡送消息,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吧?”
“哼,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失蹤人口回歸了。”就在這時,葛立功在另外兩個男知青的簇擁下也從食堂走了出來。
“我說你是白擔心,你還不信。”他雖然是對姜麗娜說話,眼睛卻極不友善地看着米樂,“你為了他瘦成這樣,飯都吃不好,人家倒是跟沒事人一樣,看着還胖了不少,怎麼?說句對不起就完了?”
米樂失蹤,青年點最擔心他的就是姜麗娜,在所有人都放棄尋找的時候,隻有她一次次地向隊裡反映,一直堅持到現在。
他雖然養好了屁股,但是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好,受傷的本來是他,姜麗娜送他去衛生所的時候他還因為終于得到她的注意而感到欣喜,回來卻聽說米樂因為那天的事失蹤了,從此姜麗娜再也沒正眼看過他,心思幾乎全用在找米樂身上。
隻是這樣也就算了,青年點裡那幾個女的明明也沒多擔心米樂,見到他卻還是陰陽怪氣地拿話刺他,搞得好像米樂失蹤全是他的錯,明明他才是受害人好嗎?
為了讓姜麗娜開心,他這幾個月以來一直在陪着她一起找米樂,關系好不容易有些進展,米樂卻又全須全尾地回來了,看到姜麗娜看米樂的眼神,他心裡又酸了起來。
“啊?麗娜,你是因為擔心我才瘦成這樣的嗎?”米樂滿臉愧疚地向姜麗娜走去,卻被已經跟到身後的孔令榆拉着脖領子拽回自己身邊。
孔令榆眼底全無情緒,目光瞟向葛立功,“那你想怎麼樣?”
葛立功原本沒注意到米樂身後還有人,這時聽到他說話,目光才轉向孔令榆,誰知他一看到那雙狼一樣的灰色瞳孔,蓦地向後一跳,轉而向四周搜尋着什麼。
孔令榆見他這樣,輕蔑地笑了一聲,“我沒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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