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樂走在前面。“你怎麼走這麼慢啊。”林其樂拽住蔣峤西的手,拉着他不斷往前走。
蔣峤西的反應總比她慢幾拍。
“又沒有考試,老師又不檢查……”她的聲音仿佛還在問他,“你做給誰看呢?”
家裡黑洞洞的,沒有人。沒有人關心蔣峤西是不是在學習。沒有堂哥一家,沒有爺爺奶奶,沒有家庭教師。蔣峤西走在群山工地的水泥路面上,隻有林其樂圍着他叽叽喳喳催個不停。
“我們走到第一排了!”林其樂牽着蔣峤西的手,站在單身職工宿舍前,她伸手指給他看,“從這第一排,到後面的第十五排,全都是單職工宿舍!”
就是在省城,蔣峤西也從沒見過這麼主動的女孩。他來群山工地不過兩天,從小住樓房,沒住過平房,更沒住過這種磚砌的,一聯排十戶七戶的低矮房子。
單身宿舍住的幾乎全是男人,是隻身來到群山工地打零工的工人。九月初,天還熱,不少年輕人光着脊梁圍坐在路口打撲克。
在省城,就算蔣峤西是個男孩,也被老師教育,少來這種貧民聚集的地方。
林其樂卻穿着小裙子,在裡面蹓跶來蹓跶去,她好像根本感覺不到害怕。路過那些年輕男人的牌局時,林其樂還會站在旁邊探頭看上好一會兒。
蔣峤西想到,在他們原先老師的标準裡,林其樂住的也是貧民窟,林其樂八成也是貧民。
“櫻桃,”牌局裡一個年輕人擡起頭,說,“看懂了嗎?”
林其樂搖頭:“看不懂!”
“看不懂讓林工好好教教!”另個年輕男人撓着小腿上蚊子叮的包,扔下三張牌,“人家餘班長那兒子都會猜牌了。”
“餘樵那小子,”另外一個人說,“會打台球了!我看他以後野呢!”
——原來他們都是認識的。
蔣峤西想。
這一整個工地上的人,全部都是認識的。
林其樂卻不知道蔣峤西在想什麼,她邊走,邊對蔣峤西介紹他們群山工地上的人和事。在林其樂尚幼的腦子裡,這些生活中的大小事怕是比九九乘法表記得還清晰。
“杜尚家住在十一排單身宿舍,他和他媽媽住在一起。杜尚的爸爸調走了,調到蒲城工地去了。”
“杜尚家隔壁就是秦野雲家。秦野雲也是我們班的。她和她爸爸住在一起。你見過她爸爸嗎?開小賣鋪的秦叔叔。”
他們倆穿過了十幾排的單身宿舍,穿過工人們閑暇時在宿舍前栽種的向日葵和草莓田,走過燈火通明的工人俱樂部、工人圖書館。
“秦野雲的爸爸以前受了工傷,有一條腿不能走路了,”林其樂輕聲告訴蔣峤西,“蔡方元的爸爸就讓他留在工地承包了小賣部。秦叔叔可厲害了,他每天都會練氣功治腿!”
兩人停在了群山工地的領導幹部房前。
說是領導幹部房,這幾排也還是磚砌的平房,隻比普通雙職工宿舍多了一間卧室。這樣簡陋的居住條件,和國企工人們拿到手裡的豐厚薪酬實在是不成正比。
林其樂介紹道:“這是三十二排,第一戶住的是餘樵,就是你同桌。他和他爸爸、媽媽、餘奶奶,還有他小表弟餘錦住在一起。餘錦的媽媽生病了,就把餘錦送來他們家。其實餘樵家已經很擠了,根本住不開人了,但是餘叔叔是勞動模範,是工地上的老大哥,什麼都會答應。”
“第二戶住的是張奶奶,是我們工地幼兒園的園長。她對我們特别好,還送給我小兔子,但她丈夫好幾年前就去世了,她現在自己一個人住。”
“三十二排第三戶住的是蔡方元,他和他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不過我不經常見到他媽媽——”
蔣峤西聽着林其樂在他身邊小聲說話,細細地介紹。似乎這群山工地上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任何一個人,一隻動物,哪怕房檐下一隻積灰的蜂巢,樹梢上頭廢棄的鳥窩,都深深刻在林其樂幼小的腦海中。
工地上一排排路燈亮了,把群山市郊這一塊隐沒在廠區之中的家屬大院照亮。不少小孩子聚在路的盡頭,坐在用黑色保溫材料包裹的暖氣管道上,正玩着扮演茅山道士的遊戲。
“不過工地上也有壞人,”林其樂轉過身,認真告訴蔣峤西,“住在十四排的衛庸,他是個小混混,臭流氓,喜歡到處吐痰,你看到他不要和他說話。”
蔣峤西這一晚上已經接受了足夠多的信息,雖然他也不明白知道這些有什麼用。
“他長得就像醜了好幾倍的劉德華,”林其樂又補充了一句,“你看到他,肯定能第一時間認出來!”
蔣峤西隻好點了點頭。
林其樂還牽着他的手。從出家門起走到現在,蔣峤西能明顯感覺到那手心裡有汗了,不知道是林其樂的汗,還是他出的汗。
黑夜裡,林其樂的手是唯一的觸感。不像爸爸的手那麼粗硬,不像媽媽的手那樣幹癟,不像奶奶布滿了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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