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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山崗依然是山崗（第1頁）

城建廳黨組很快就對莊夢曉作出了行政處理決定。毋庸置疑，這個決定體現了姚娟的意志，黨組會隻算走了走程序。

不過，經過一番思慮，姚娟也作了兩點讓步。

一點是，本想免掉莊夢曉職務，由于“據說”當初任命他，緣於朱丹書記提名，為免觸犯之嫌，她采納了梁浩的意見，改免職為暫停行使職務。姚娟挺贊賞這主意的。想想吧，“暫”，是個模糊概念，沒确指多長時間，操作起來彈性大着哩。假如莊夢曉服氣了，變乖了，肯低下頭說讨饒甚至讨好的話，那就罷了，适當時候可以恢複他的職務。假如他不肯低頭，就一直“暫”下去。哼，不信拾掇不了他。

另一點是，責成一位黨組成員與莊夢曉談話。莊夢曉如果願意做深刻檢查，可以将文件暫時留檔不發。

後面這項工作本來她已發話交給李啟明了，過了一宿，卻改了主意讓梁浩執行。

那天，梁浩把莊夢曉約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是竭力抑制着内心的歎息來向莊夢曉傳達決定的。

梁浩其實也是文人，寫過不少哲理詩，在錦江文藝圈裡相當活躍。由氣質決定，他不論做人，還是處世，常帶幾分詩人情懷，真純而又熱情。他對莊夢曉是很贊賞的，有惺惺相惜的意思。這次在黨組會上他想提反對意見，卻沒有足夠的勇氣提出來，為此頗為内疚。

莊夢曉很敬重梁浩，雖不曾有個人間的交往，内心卻一直視梁浩如兄長。這一回，梁浩向他傳達黨組意見，他恭敬地聽着，不插言，更不發問。

梁浩見莊夢曉反應很平靜，情緒上無變化，更無波瀾，殊感意外。他也因之為莊夢曉着急。這意味着莊夢曉是不會做檢讨的＿＿雖然隻是形式上的、敷衍的、擺樣子的那種檢讨，因此就失去了轉圜餘地，勢必被停職。

梁浩想了想，善意勸導說:

“夢曉，你年輕，還有好多事業等着你去做呢。聽大哥一句勸，寫份檢查吧。唉，哪個人都有不走字的時候，頭上罩上了一朵灰雲，憋憋悶悶的。可那隻是一時的事兒。困難時刻終會過去的。有一句歌詞不是說麼:生活充滿陽光u0027，我相信你以後肯定會更精彩地生活和工作着。眼下嘛，風吹過來了，頭上掠過來一點陰雲，然而山崗依然是山崗，撼動不了你的根本！”

莊夢曉這才開了口。

“梁主任，多謝您！”他笑着說，“我知道您很關心我。您的勸慰話，使我既感動又暖心。”

梁浩心中不是滋味，想再多說幾句，但忍住了。

莊夢曉讀懂了他的躊躇，便直接向他坦露了心迹:

“坦白地說，我對這遭遇早就有了思想準備。怎麼說好呢？新聞出版這個行當，對從業者來說，我認為就該全身心忠實于事業，而淡化官u0027的意識。當官怎樣？不當官又怎樣？升降浮沉，又何須在意？重要的，是時常提醒自己，一定要有純粹的職業良心和相應的使命感，遇到打擊和壓抑的時候也敢擔當，不違良知。”

莊夢曉的這時刻的表态，令梁浩深受感動。他知道，這是來自莊夢曉内心的聲音。“一個多優秀的人呀！”這一回他進一步了解了莊夢曉的精神世界。他想幫助他。很搞笑的是，目前最現實的幫助，卻是勸他違心地寫一份撿查來躲開一劫。

莊夢曉不想叫梁浩為自己的事吃累，更不想叫他為難。于是，誠懇說道:

“梁主任，我明白您的好意。可我不想改變初衷。希望您直接轉告姚娟，我仍然堅持我的意見＿＿王鵬作為作者，寫什麼文章，怎樣去寫文章，他擁有法律賦予的表述權，是受保護的。作為記者，他有揭發社會醜惡的義務和使命，隻要内容真實，有益于國家和人民，是不容壓制的。我在簽發他的那篇報導時，清楚什麼人讀了會頭痛。那就叫他頭痛去吧。難道他有不接受監督的特權？如果為了讓該頭痛的人避免頭痛，而封殺那篇報道，不準發表，我認為這屬于濫權。我早就斟酌過了利害關系。既然敢簽發那篇報道，我就敢負起責任。不要說行政處分，就是受更重的其它處置，我也甯肯承受。”

梁浩聽了莊夢曉的陳述，才對姚娟和莊夢曉在簽不簽發那篇報道上發生沖突的背景，有了更多了解。由此增出了諸多感慨。

這次談話，他倆都沒談莊夢曉那篇《乞丐》短文，和由那篇短文引出的開會迷的話題。因為，是與非就擺在那兒，想用權力壓制，是徒勞的。況且有列甯給“撐腰”，姚娟不能不有所忌憚。

交談結束，梁浩一直把莊夢曉送出辦公室門口，握了握手，意味深長地說:

“除了是同事，我希望以後你把我看作朋友！”

過不多會兒，姚娟把梁浩叫去彙報談話結果，劈頭就吩咐:

“你按最簡單的方式彙報，隻說說他想寫撿查，還是不想寫。”

梁浩彙報了，但不是用“最簡單的方式”，而是用他仔細斟酌過的話語，整整說了一刻鐘。最後，他不在乎姚娟正皺着眉頭，試着勸她能不能先不宣布決定，再沉澱一兩天，或許會有别的辦法可選擇。

姚娟早巳聽得不耐煩了。她摸起電話，接通李啟明:

“明天一早，你就當面向莊夢曉宣讀文件！不能耽誤。要幹脆利落，别婆婆媽媽的！”

說最後那句話時，她瞥着梁浩，眼光裡赤裸裸寫着不滿與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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