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麼就是他呢。”皇上眸色微暗,幽幽歎到。
明明他的語氣并沒有什麼變化,眼神也因半垂的眼睑遮掩而讓人無法窺探得到,可魏岚就是聽出了他話裡的那麼一絲危險意味。
她眸子眨了眨,臉上依舊滿是錯愕,隻不過又多了些擔憂,“那這确實是麻煩了。”
皇上眉梢微挑,擡眸看向她,“岚兒是在擔心若陳國真的提出了和親,朕該如何回絕,還是在擔心朕會允了他們,讓瞿狄娶了昭燕郡主?”
魏岚卻是不答,而是故意聳了聳鼻子,沖着他嗅了嗅,雙眸微眯,聲音軟軟糯糯的,藏着笑意,“怎的忽然這麼大的味兒,是不是有人又吃味了呀?”
她這一打趣,讓皇上眸裡的郁色稍霁,擡起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冷哼了一聲,“莫以為你這麼說,就能糊弄過去了。”
“我可沒有想糊弄你。”魏岚嗔了他一眼,拍開了他的手,“我擔心的,自然是該如何不傷兩國體面的回絕,讓昭燕郡主死了那條心。”
她軟下身子,重新偎進了他的懷裡,嬌聲道,“你要用的人,哪能容他國人觊觎。”
這話說的雖是在安撫皇上,但也确實有一部分是為了瞿狄。
綏遠大将軍不過是個名頭,瞿狄終究是要死的,死得轟轟烈烈。這是皇上的決定,也是瞿狄自己的選擇。
就是她,也無回轉之力,隻能看着他在這條既定的路上,一步步走下去。
其實在此事未頒布之前,她依舊是有機會暗中傳信,讓他不要接下這份旨意的。隻要這聖旨一日未宣布,瞿狄仍是可以拒絕。
可就在她剛動念頭的下一刻,她便又将這念頭給掐斷了。
她不能。
就像她想問他為何要接下聖旨,卻尋不着一個合适的身份去質問一樣。如今無論他選擇怎樣的一條路,要過怎樣的人生,她都沒有資格去置喙。
她無法,也無力去幹涉他的人生。
無論他們曾經是怎樣的關系,如今的他們,也隻能是皇後與臣子的關系。如同那一夜賞月宴,她母儀天下的自喚本宮,而他卻隻能跪在下方自稱草民。
哪怕他們曾親密無間的同騎一馬互訴衷情,如今卻連一個眼神都不能多停留在對方身上一秒。就怕這一刹那的停留,會為對方惹來滔天禍事。
他們隻能如此小心謹慎,陌生而疏離的活在彼此的未來裡。
魏岚眼眸輕眨,心底再度泛起股熟悉的刺痛感。
其實從一開始,瞿狄就未給過她這樣的機會。從他決定送瞿菱和親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走上了不同的路了。
這是她曾一直不想承認,如今卻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他是,瞿菱也是。他們有事瞞着她,不想将她拉扯進他們的世界裡。哪怕她後來固執的踏了進去,也依舊被他們排除在他們之外。
對于這個認知,魏岚也不是不難過,她曾經以為,他們三人之間是不一樣的。可到頭來,卻是他們與她不一樣。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舍得為難他,更不忍讓他為難。
昭燕郡主指明了要瞿狄的話既然能傳入皇上的耳朵裡,那便說明陳國使團也有此意向,才會将話傳出來試探大業皇帝的反應。
若能成,于陳國而言自然大喜,便是不成,對他們也沒有什麼害處,反倒還能給他們個借口,以補償為由從大業這尋更多的益處。
但不管成不成,對于瞿狄而言卻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魏岚這麼說,也不過是想要讓皇上對陳國的意圖多一些厭惡。
她低垂着頭偎在他懷裡,心思百轉也不過隻是一瞬間。她眉眼含笑,聲音嬌柔軟糯,卻又夾着絲媚意,又道,“不過陳國那些使臣也是糊塗了,就一個連他們自己都不想要的昭燕郡主,也敢攀咬上來。若他們真敢提出來,也不過是添個笑話罷了,又哪算得上麻煩。”
她忽而輕笑了一聲,“而且,這麼好的機會,恐怕那邊也不想錯過。說起來,我倒是開始好奇屆時他們到底會唱出怎樣的一場戲來了。”
皇上垂着眸子看着她烏黑的發頂,一手攬着她的肩,一手搭着榻沿食指輕叩着,臉上看不出是什麼神色,聲音裡卻是含着笑:“岚兒說的是,區區一個陳國郡主罷了,無足挂齒。”
他勾起唇角,臉上露出抹邪肆的笑,深沉如墨的瞳底,翻湧起一抹嗜殺的戾氣,“便是麻煩,那也得是别人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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