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眼神飄忽的看着飄着灰塵、空蕩蕩的房間,努力笑着,“景景,歡迎來我家裡做客......有些簡陋,見笑了。”
看着景時已經不能更驚訝的樣子,她笑容淺淡,平靜得像是在講着前世的故事。
“那天,那個女人中午出門工作,照舊把我反鎖在家裡,我就坐在那裡等着她,等她從林星程家裡帶回些吃的作晚飯,可是那天她沒有回來。我很餓,但我什麼也沒有做,隻是一直乖乖聽話等着她,一直餓到第三天中午,我餓到已經沒力氣拍門求救,才終于有筒子樓裡的鄰居發現了我家裡的異常。”
“說來可笑,那位鄰居之所以發現異常,并不是因為他們聽說了那個女人畏罪潛逃的新聞,而是因為我那一天,本該去他們家吃飯的,但我被鎖在了這間屋子裡。”
“從我會走路起,她總會在吃飯的時間,把我趕出屋子,讓我站在門口,直到那些鄰居們看不下去了,随便哪一個先心軟,将我領回家裡吃一頓飯。”
“回想起來,她似乎沒有盡過多少做母親的職責,她每天做各種工作掙來的錢,都換了酒。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沒有在我生下來的時候就丢下我,和那個我從未謀面的男人一起離開。”
“她有的時候,又很奇怪......好像在努力做一個好媽媽的樣子,每次喝醉了的時候總會拉着路過的人,一遍一遍解釋我名字的意思,沒有旁人的時候,她就一直扯着我叫我笑笑,我到現在隻還記得她和我說過的兩句話......一句是...‘要一直笑着,這樣會過得容易一些’...另一句就是她離開的那一天,留下的那句,‘等我晚上回來’。”
“但她果然還是抛下了我,還是在她做了那樣壞的事情之後。”
“這扇門也是那一天壞的,我快要餓死過去的時候,院長媽媽找來了119,拆了這扇門,然後沖進來抱住了我,她告訴我說沒事了,以後她就是我媽媽,不會再餓肚子了,也不會再一個人了,我會有很多小朋友。”
笑笑提到那個女人的時候,眼底是深沉的、化不開的難過,悲傷絕望卻已經流幹了眼淚,但在念出林星程名字的時候,卻又是那樣溫柔——溫柔得讓人心動。
“我恨那個女人生下了我,但多可笑,我更感激她讓我認識了林星程。”
她們一起吃住兩年,第一次這樣親近,就好像是無話不談的親姐妹一樣,她坦誠的讓莞爾看到了她“最不堪”、最秘而不宣的過往,莞爾也把她的故事全部告訴了她。
景時安靜的聽着她一點一點、給她講她小時候的故事,抛下她的父母,救了她、照顧她的院長媽媽,還有——她最喜歡的林星程。
莞爾:“那個女人走的那一年,我七歲。我才上小學,和林星程同一所小學,他三年級,是個可威風的大隊長。可是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去另一所小學讀書,我求了院長媽媽希望可以留在林星程的學校,一直求了好久她才答應。”
“也就是因為這個,孤兒院的孩子們,開始孤立我、排擠我,學校裡很多喜歡林星程的同學,則是因為知道我那個是害了他全家兇手的女兒,每天都有不同的同學輪流把我拉到教學樓後面的荒地教訓。”
“我一直記得那個女人說的話,總是在笑着,可是日子...真的一點都不好過。”
“但就是在那樣的時候,林星程出現了啊......”
“他明明知道我是誰,那個女人在他家工作了兩年多,曾經帶我去過好多次......”
“那個有錢人家的小哥哥,長得很好看,還願意給我很多好吃的......”
“可是,即使他知道我是誰,還是在我的母親對他家犯下那樣不可饒恕的罪過之後...他依舊是那麼好,好到讓我覺得...自己不配接受......”
“回想起來......其實,他也隻出現過那一次而已......幾個隔壁班上的女孩子把我的作業本撕成好幾塊,我一直蹲在那裡哭,他巡查衛生區的時候看到了我......”
“那天他陪了我很久,把他的新本子給了我,然後告訴我,要好好學習,那樣就會有老師保護我了。”
“直到天色很晚了,院長媽媽來學校接我......”
“隻是因為他曾經出現過一次,後來的二十年我都沒法忘記,一直努力靠近他,一路踏着他曾走過的路走下去......明知道他可以出現那一次已經是足夠善良,卻還不知足的抱着更多期待。”
“我和孤兒院的孩子們關系都并不親近,院長媽媽去世的時候,隻能一個人遠遠的站在外圍......”
“她親生的孩子們、那一大家子擠在她的床邊,我也真的很想再抱抱她啊,可惜一直到醫生把她蓋起來,我也沒能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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