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時的手終于漸漸松了力氣。
*
就在景時最終輕輕退了一步,放開手的瞬間,手腕卻突然被用力的抓住。
“嘴上才說我很重要,很需要我,結果就對我隻有這麼幾秒鐘的執着?”
易然終于轉過身來,語氣雖然還不算太愉悅,不過看着倒好像已經消氣不少。
不等那哭傻了的小丫頭緩過神來,整個人就已經被他扯到懷裡緊緊抱住。
“别哭了,景景......”
“我...我不是在怪你...我隻是...我隻是...剛剛那樣的情況,我沒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我真的沒有責備你的意思...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我都知道的。”
剛剛明明還很能忍住眼淚的小姑娘,這會兒才嘗到一點甜頭便又哭起來,易然是既心疼又無奈的想笑,隻能弓着身子不停地幫她抹眼淚。
“要是你今天丢在魚缸裡的不是手機,而是我給你的戒指的話,我可一定氣得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過,”眼看着景時一扁嘴又開始委屈,易然趕忙轉折,“不過即使我今天離開了,明天也會回來的。”
“抱着我就求我不要分手!從頭到尾,你哪聽見我提過一句分手了嗎?”
“昨天夜裡,你大半夜發我那麼一句,要不是你趕在時限前撤回,我可真要被你氣死!你個小沒良心的倒好,沒一會兒就又睡過去了!鬧得我在樓道裡一整夜都沒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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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景時也不記得究竟又哭了多少回,反正總有他抱着輕聲安慰。
中途...易然似乎還接了個電話--一個什麼...成醫生、還是陳醫生的。
原來他上樓前正和那位心理醫生通話。
至于她那麼點藏了十年的小心事,自然也是免不了被他一點一點全哄了出來。
那年,景時還不滿十六歲,陪父母一路去雲南某部隊視察,隻因為覺得無聊,便一個人偷買了車票打算跑去四川玩兒。綠皮火車開得不快,要隔一夜才到成都,十幾歲的小姑娘就在那車上、第一次遇到那種能上新聞的壞蛋。
景時也不知道那是淩晨幾點鐘,反正天還黑,車上的人大多熟睡着。她有些小心的一個人跑去衛生間,快速解決之後,開門就對上了那樣一雙眼睛——是個年輕的女孩子,或許和她差不多年歲,也或許有二十好幾。
那女孩被兩個男人架着,嘴上綁了條毛巾。景時可以确定她們看到了彼此,因為那個瞬間女孩原本已經絕望的眼神,在和她們對視的瞬間一下亮了起來,但她才準備掙紮着求救。景時,就在那一瞬間把門關上并反鎖了起來。
回想起來也可笑,如果不是她那麼慌亂的撞上門,那幾個人其實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又因為後來某個女人隔着門縫的一句“車上全是我們的人,你敢出來就等着吧!”她就慫得連叫都不敢叫了,報過警就一直縮在小單間裡,任誰喊也不開門,直到成都的警察小哥哥來“救她”。
後來,關于那一夜和之後的事情她反省過許多許多次——如果她在發現的一瞬間大叫求救,如果她能選擇沖出去幫那個女孩,如果她能更早報警并說清車次和地點,如果......
隻可惜,現實是現實,沒如果。
“警察帶我做了簡單的筆錄,就放我離開了。”
“那天之後我丢掉了手機換了号碼,不想收到有關那起案件的任何壞消息。唯一一次沒忍住去網上搜索,就看到了一則不是我所期待的報道——有個女孩子遭遇了不幸,接近的時間和地點,還有描述裡相似的着裝。再之後......我就沒再查過了......我總幻想着,隻要我沒有得到确定的消息,那她就可能還活着。”
“那件事我沒敢和任何親人提起......”
“我從小沒受過太嚴苛的教育,他們不過希望我做個善良勇敢的人而已,可是真正遇到了危險,我才發現自己被教育的那麼讓人失望......”
“我隻想告訴秦铮,那時候我覺得隻有他能幫我,可我回去才知道他決定入伍的消息,在他離開的當天。”
“...這件事就這樣一直被我瞞了這麼多年,第一個告訴的人是林星程,第二個...是你。”
“我很多安慰、或者說說服自己,我隻是沒能救下她,但不論她是生是死,都不是我的責任。可這種話,越想越覺得是給自己的卑劣找借口;也越想越愧疚......我雖然從那一天幸存,卻還不如落得一個最壞的結果,和她一起死在那一天。”
“還有......對不起,易然。”
“我這些天一直...很想誠懇的向你道歉——對不起!我隻想着如果能死在那一天就好了,如果能因為救下那個小女孩死掉就好了,為了自己的偏執完全忽視了你的感受,你當時一定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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