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了,她能想到的,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似乎真隻有聽天由命了。日頭漸漸落下,門衛也已經換崗過,她吃完了自備的饅頭和水,知道自己若是再等下去隻有病死在軍營門口的命,隻能歎口氣站起來,活動活動酸麻僵硬的四肢,準備夾着尾巴滾回旅社。&ldo;黎小姐!&rdo;後頭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回頭,看到一個中年女人從軍營裡走出來,她穿得很考究,綢面的夾棉旗袍,下面一雙繡花鞋,頭上梳着繁複的卷發,臉上也擦了粉,使得本身平庸的長相也多了點姿色。可她偏偏在腰間紮了個布圍兜。那圍兜上煙熏火燎的,顯然時竈台專用。之間她很熟練的用圍兜擦着手,笑着走出來:&ldo;你來,我是王團長的夫人,你叫我王大姐好了,我這兒擺了飯,來一起吃點吧。&rdo;&ldo;您,知道我在外面?&rdo;&ldo;嗨,你坐了那麼久,不知道也該知道了呗,怎麼說也是個千金小姐,哪能讓你受這種罪。&rdo;王大姐招手,&ldo;來來來。&rdo;黎嘉駿求之不得,連忙跟了上去。王團長他們住的地方就在指揮所後頭的一個小院子裡,進去時王團長已經坐在桌邊喝酒,看到她進來,挑挑眉,又低頭喝了一大杯。&ldo;诶你!客人來了也不知道客氣一下!起來起來,瞧你吃的,滿身花生皮,我給你撣撣!&rdo;王大姐勞力唠叨的上去就是一頓拍,王團長是個中等身材有點偏瘦的黑臉漢子,看樣子大概還沒王大姐高,他一臉不耐煩,怒斥:&ldo;客人面前就不能消停點!沒完了你!&rdo;王大姐看嘴型是想回嘴的,但到底還是給自家男人留了面子,給黎嘉駿拉開了椅子,推近了的碗筷:&ldo;吃,别客氣。&rdo;&ldo;我……&rdo;黎嘉駿拿起筷子,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覺得有些不安,明明昨天他們的态度不是這樣的。從王大姐的話裡看,她形容自己是千金小姐,那是不是說,他們查過她了?或者說……她筷子一抖,猛地擡頭:&ldo;王長官,王大姐,你們是聯系上我哥了嗎?&rdo;王團長筷子一頓,擡頭惡狠狠的斥責自己老婆:&ldo;讓你先把人弄來吃飯,吃完再說,你他媽天生就比别人多張嘴皮是不!&rdo;王大姐叫屈:&ldo;我可啥都沒說!不信你問黎小姐!&rdo;黎嘉駿連連點頭:&ldo;我,我就猜的,大姐真的什麼都沒說,我其實心心念念就這事兒,不知道我,我吃不下飯。&rdo;她說着,瞪大雙眼盯着王團長。王團長歎了口氣,又喝了一口酒,等一旁王大姐埋怨了一會兒,沉吟道:&ldo;這事兒,也不知道該咋說,剛才老金他是聯系上了,手下确實跟來了一個姓黎的,差不離,應該就是你兄弟了。&rdo;黎嘉駿心一跳,筷子啪啦啦掉在桌上,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渾身暖洋洋的,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微張着嘴,呼哧呼哧喘了連口氣,又哭又笑:&ldo;謝,謝謝……&rdo;&ldo;你别急着謝。&rdo;王團長給自己倒酒,&ldo;你兄弟現在,還真就生死不明了。&rdo;&ldo;……&rdo;黎嘉駿強撐着沒暈,她憋着一口氣死死的瞪着王團長。&ldo;他們那一連,本是工程兵,帶交通部的專員,受命到前方去實行焦土任務。焦土,知道不,就是把前頭咱用不了了的但日本兵還能用的設施全給毀咯,公路,炸,橋梁,炸,機場,炸……原本去的不是你兄弟,你兄弟本是要回來的,但原來執行這任務的人突然舊病複發,去不了了,你兄弟就去了……事情急,他就托回來那人帶口信給家裡人。&rdo;誰知那船沉了……帶口信的人到魚肚子裡去了。黎嘉駿心裡平靜的叙述着。&ldo;鬼子知道咱的想法,派飛機四面炸,光為了破壞公路,咱就搭進去不少人……四天前,就四天前,他們任務的時候被敵機發現,撤退的時候你兄弟被炸傷了,當時帶不動,老金就做主,把他藏在了路邊。&rdo;&ldo;……&rdo;黎嘉駿緩緩站起來,她垂着頭,一字一頓的問,&ldo;藏,在,路,邊?&rdo;&ldo;……&rdo;&ldo;藏在路邊!&rdo;&ldo;……恩。&rdo;&ldo;你們……把他扔了……&rdo;黎嘉駿忽的哭起來,顫抖的說,&ldo;你們居然……把他扔了……他明明沒死……你們居然……&rdo;王團長慌忙擺手:&ldo;哎怎麼就哭了,我還沒說完呢!&rdo;&ldo;什麼!&rdo;黎嘉駿聲嘶力竭。&ldo;他們藏人的地方前頭有個村莊,就托了個老鄉回去把人救回來,還留了錢和藥,應該,沒啥問題。&rdo;&ldo;那他們有回頭找過他嗎?&rdo;&ldo;這哪成,他們有職責!他們連裡誰不是帶傷行動!留下還是你兄弟自己提議的!難道讓戰友都陪着被拖死嗎!&rdo;王團長粗聲道。黎嘉駿抽噎着:&ldo;道理我都懂……可是……&rdo;&ldo;可是,總比聽說誰親眼見着你兄弟死好吧?來,大妹子,先吃飯,别哭,先吃飯!&rdo;王大姐湊上來,她眼眶也紅紅的,&ldo;我小叔子當初斷了腿,也不讓人帶,現在都沒下落,能咋辦呢,誰的命不是命啊,那麼多娃兒,也就你這麼巴巴的找來,你放心,有你這麼惦着念着,你兄弟絕對不會沒的,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的。&rdo;&ldo;有眼個屁!&rdo;王團長喝了口悶酒罵道,&ldo;有眼讓鬼子打到這裡來?!有眼讓個王八羔子指揮?!廣東那兒八百年前告訴他鬼子要登陸,他他媽的還當人家逗他玩兒!狗日的還從廣東抽調部隊!日啊!轉眼又丢了廣東!咱那麼大片國土!一個港口都沒了!一個港口都沒了!活生生被人打成内陸國家!這還怎麼打啊!這還他媽的怎麼打啊!靠這麼個鳥不生蛋的破幾把地方能堅持多久啊?!我艹他嗎的,有個狗日!&rdo;他一遍罵,抓了把花生,狠狠的扔了出去。&ldo;哎哎哎!我好不容易弄來的花生!你個敗家漢子!&rdo;王大姐着急的彎腰要撿。黎嘉駿收了聲,她聽着花生落地清脆的彈跳聲,竟然奇異的平靜下來,她默默的蹲下來,和王大姐一起一顆一顆撿起了花生,當她把最後一把花生放回盤子裡後,對上王團長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擦了擦手若無其事道:&ldo;大哥,不要生氣。&rdo;&ldo;……嗯,我喝多了就……&rdo;&ldo;老天有眼的。&rdo;&ldo;啊?&rdo;對上王團長夫婦驚訝疑惑的雙眼,她認真的重複:&ldo;雖然我哥那樣了,但老天有沒有眼,我從來沒懷疑過。&rdo;&ldo;……妹子。&rdo;黎嘉駿拾起筷子,夾了一點白菜放進面前的碗裡,攪了攪,神情莫名:&ldo;雖然他現在,瞎了一下……但終歸有一天,是要睜開看的。&rdo;&ldo;……&rdo;&ldo;不說這些了!&rdo;她忽然笑起來,歡快的望向王團長,一派小女兒态,&ldo;王大哥,你們說我哥,他被托付在哪個村啦,告訴我好不好?&rdo;江上空戰對于黎嘉駿這種蛇精病來說,任何勸說都是呵呵。意識到眼前這個姑娘的意志完全不會為任何言語所動時,王團長能做的似乎隻剩下兩件事,把她打昏了托人運回去;給她指路,讓人捎她一程。為了不讓他們口中的&ldo;黎家&rdo;來找麻煩,黎嘉駿還很自覺的簽了個生死狀給他們,言下之意就無需說明了。據說二哥是在一個叫前田莊的地方附近被藏起來的,差不離就是在那兒了,現在大股小股的敵我軍在長江兩岸四面流竄,誰也說不清楚那兒現在到底是誰的地界,但鑒于前田莊隻是個很小的莊子,基本不會駐紮士兵的能力,我軍路過也就那樣,日軍路過那估計就三光了,是以結果如何,過去一看便知。這麼小個莊子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地圖标示的,黎嘉駿已經做好了死記周圍城市名稱的準備,卻不想王團長副官一将前田莊最近的城市報了一圈出來,黎嘉駿忽的就抽搐了。黃岡……即使相隔近一個世紀,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她還是有種頭暈目眩,手軟腳抖的感覺。話說黃岡到底是什麼!?好像是很多題庫的出處,又好像是一個高考工廠?反正一想到這個名字,她就仿佛看到自己的青春頭頂灰蒙蒙一片。談好地理位置的結果是,她精神了。确切的講黃岡并不是她的目的地,因為黃岡在長江北岸,而前田莊在黃河南岸,過了武漢還要行進一百多裡,等快到一個叫鄂州的地方一個山窩裡,鄂州與黃岡隔着長江對望,總的來講離前田莊更近,奈何她對鄂州沒什麼印象,光記着黃岡了。此時要去前方,最快的依然是水路,但要說安全,卻是陸路了,畢竟陸地上遮蔽多,遭遇敵軍還能躲避,飛機來了也不會沒事就往下扔炸彈,但是水路就不一樣了,此時日軍的軍艦還沒進發到武漢以西,日軍派來的飛機根本不需要分辨腳下的船是哪邊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炸翻。若是他們行船的途中遇到了飛機,那可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水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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