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再等兩日讓它死,才是壽終正寝入藥的好時辰。”聲音裡根本聽不出可惜二字。
安衾思将唐零兒放下來,唐零兒見地上死雞,眼珠子還張開,簡直死不瞑目,軟了軟腿攀在安衾思背上,聽白诃朝外頭繼續磨刀的那人說道:“阿刀,快來将它血放了,在再它身體呆,可就不新鮮了。”
唐零兒聽言,不覺眉頭聳動,新鮮二字好像才從哪兒聽來。
白诃見阿刀将刀磨得鋒利,自是滿意點頭讓他去廳後放血,轉頭看唐零兒躲他,反倒勾住自己的右辮子,朝他們打開左廳小門,隻見裡面一件件隔開倆人款的隔斷,每一間都是兩個闆凳一張木闆搭着,有些甚至起灰了,陰森森旋起一陣風,沖開藥香,全是陳腐的味道。
白诃換左辮子捋發道:“我這兒隻有停屍屋給你們睡了,你們選誰睡哪間吧,這頭裡兩間才丢出去兩個人,其他都還好,先選哈,我去找鄉親們給你拿被單,小姑娘,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一個人擡不起。”
唐零兒還未聽完,呆呆看着眼前六間小屋,渾身僵硬,癡愣愣不知所言。
四十八
白诃見除了小姑娘的女相公瞅停屍房面不改色,其他人三個小的或呆或包嘴鬧惡心,藏笑說道:“别嫌棄,你們不睡這兒,在外面更危險,放心,我不會礙你們什麼事的,就想取這位小姑娘身上東西用一用。”
四人聞言才轉頭,易宣暗自打了個哆嗦再看眼前這個粉頭撲面的怪人,當真以為他才從停屍房爬氣來。瑞沁瞧安衾思未動,也跟着一言不發。
“我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你?”唐零兒又往安衾思背後一躲。
白诃往她身旁走,仿佛瞧不見安衾思逐漸倒扭的眉心,用隻有他們三人才聽得到的虛音對上唐零兒的耳說道:“我隻需要姑娘身上的一劑藥引子。處子血。”
原先照在書缃閣的情形,唐零兒早一杯酒潑過去,正要罵回去,手摸着安衾思的臂膀,感受到她手臂上突然冒出一塊一塊的硬物,剛張嘴安衾思就接上話,沒了之前的好言好語,拔高的聲音裡藏着怒氣說道:“白公子,看來也不是有心待我們,易宣,去牽馬。”
哪還用得着說,易宣騰身一轉,立馬跳到門外。唐零兒眼眶熱熱的,想到若在書缃閣隻有個阿恒悶頭悶腦她說啥就是啥地護她。
“說這些喪氣話幹嘛,既然這小妹妹不行,那這大妹妹也行的啊。”白诃伸手在安衾思鼻間一晃,鑽進股沁蜜香味,讓安衾思的眉頭稍稍松懈。他指了指瑞沁,唐零兒反替她掙道:“你真的是腦子瘋了,一天跟雞,跟那磨刀的待着,都不會說人話!”說畢,又拉住安衾思扯了扯,看向她身處的這間竈籠房,輕言道:“衾思,我們别在這兒磨蹭了,再不走就趕不了多少路了。”
鼻子裡的香味還未消散,安衾思渾身松軟,紛雜的情緒沉澱,心裡卻清楚這是姓白的給她下的安神劑之類的藥劑,嘴也軟綿綿,眼皮像有人用十指給她壓住,微微擡眼瞧向瑞沁慢慢搖了搖頭。
瑞沁看安衾思眼慢睜慢閉,半估摸在白家要獲得久一點,瞧衾思搖頭是接上唐零兒那話,衣角波動,腦袋都由上而下打了波紋,瞬時感覺不對勁,立馬走到她身邊扶住。
白诃見安衾思搖頭,又瞧瑞沁跑過來給她漲氣勢,丢開自己兩條辮,扯笑說道:“你搖頭幹什麼,不許?莫非她也是另外一個娘子?”
唐零兒挽住安衾思感覺她手臂來回蕩,擡眼瞧她将睡欲睡的樣子,就聽瑞沁裂聲吼道:“你給她下了什麼!”
聽言,唐零兒迅速朝白诃瞅去,見他悠哉側身,拿起桌上一隻靈芝聞了聞,笑臉說道:“還是逗你們有意思點,放心,不過就是讓她好好睡一覺的好東西,你們也不體貼體貼‘相公’,我摸她脈沉無力,畏寒肢冷,想是近段時間累慌了,這東西能改善改善她的這些毛病。”
“誰知道你下的什麼藥!又要什麼下三濫的方式給她下的!”瑞沁嚴厲責問,唐零兒反而落了陣勢,沒去聽她們吵的無關緊要,擡眼瞧安衾思仍虛眯着眼,她伸手滑進安衾思的袖口裡,又在她肚上摸了摸溫度,冷氣呵地她手指生冷,兀自責怪自己一番,唐零兒覺得是她讓衾思這麼遭罪的。
如此一想,語氣摻上擔憂,軟了軟聲量,對白诃說:“你這藥能治她?不會傷害她吧?”
白诃見不得有人質疑他的醫術,将靈芝往桌上一放,朝唐零兒說道:“我是誰,華佗董奉張仲景後人。”
眼皮又像多加了一人力按壓,安衾思腳不聽使喚朝後踱步,唐零兒和瑞沁略微吃力随她後靠,等她坐在闆凳上,倆人才松了一口氣。
“還挺行的,聞了我這藥,都能堅持這麼久。”白诃見安衾思終于阖眼睜不開了,徑自說道。看她倆都守着安衾思,不言不語望來望去,又發笑道:“小姑娘等她睡吧,你先跟我去抱被子。”
唐零兒耳朵閉上,一直盯着安衾思上仰的臉,瞧她唇也不複以往亮潤,反倒生了幾條小細紋,眼畔之前也是光滑的,現下右眼尾也多了條細若蚊腿的紋路。沒怎見過她閉上眼的樣子,而今看着,這樣的她可不多見,唐零兒在心底對安衾思說話,哪裡聽得見白诃說甚。
倒是瑞沁聞言,瞥了白诃一眼,又迅速轉過頭不再應。
“你們兩個總得跟我去一個吧,人家力氣小的。”白诃上前對她倆好言道。唐零兒仍舊未理會,瑞沁也不放心。
“好吧,好吧,我真是請了菩薩進門了,我讓阿刀跟着去。”說畢,一展腰,扭扭筋骨,漫步離開。
易宣剛牽着兩匹馬到門口,就見白诃走了出來,朝他言笑道:“這小兄弟是個光潔人,無勇無謀的,走走,正好跟我去練練口才,長長心智,要要被單。”
“說什呢。”易宣見這怪人挽住自己的肩,立馬靈活一轉單了出來,沒好氣說道:“承蒙大恩,但今兒不睡你那木闆子。”聽怪人嘤嘤笑,易宣幹咽了咽喉嚨說道:“她們呢?”
“她們……”白诃吊住易宣的問題,慢慢靠近,一把抓住拷在臂膀裡,任憑易宣腦袋使勁掙開,也掙脫不出來,“她們歇息了,叫你幫我的忙去。”
攢勁直喘粗氣,易宣臉都掙紅了,白诃的手還紋絲不動,拖他朝前走,兩腿發力踩在地面,黃塵都嗆進他的鼻裡,咳咳兩聲,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就跟之前那隻烏雞一樣,白诃再用點力,一折就斷。
“咳,我的脖子,呼,呼不出來氣。”易宣見攢蠻勁沒用,反倒讓他給越拖越遠,也不動了任他拖着走。
白诃撲地一笑:“放屁,你當藥爺好騙。”說着蘭花指一勾,猛彈,正中易宣腦門。手臂還是松了半截,但易宣仍脫不出去。而身後,阿刀離他們一間屋的距離目不轉睛跟着他們。
妖人一走,磨刀聲停,雞也不叫,風也不吹,唐零兒和瑞沁分側坐在安衾思左右角,等了好半晌,唐零兒見瑞沁去探衾思鼻間呼吸,她一時也屏住氣息,握住安衾思的手不敢大聲張言,瞧瑞沁對她笑了笑,才籲了一口長氣。
将安衾思的手掌翻過來,唐零兒瞧見她手闆心紅漲還未消退,掌紋很淡像葉子上的淺筋,可歪七扭八,跟她三道束橫過不同。
“衾思她的手肯定是遭刀劃過好幾十次。”
唐零兒擡頭,見瑞沁也如她一般握住安衾思的手,不覺咬了半下唇,聽她講話,瞧她像拂過玉上灰塵似的手法撫着安衾思的手,尖下巴險些皺成條平的,也不去摸安衾思了,将她的手安安分分放在凳沿,說道:“衾思随身都配着刀,就是以前他當和尚,腰側都鼓鼓當當。”
見瑞沁念叨和尚二字,唐零兒也瞧她有沒有跟着自己的動作放下衾思的手,立馬嚼舌悔道:“說錯了,不是和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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