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後,他與白傾辭任職期滿,冥王問他們作何打算,白傾辭滿心期待地開口,“我想去人間開一家酒樓。”他站在她身後,看着她雀躍的身影,掐指一算,他被罰下界的年數也到了頭。一段時日之後,會有仙吏帶着她任職别位,而他,将重返天庭,繼續做他的上仙。
她畢竟當了他數千年的搭檔,想到終究是要分開,他便應允了她的要求,在人間開了間叫“覆雲樓”的酒樓。
每日清晨,他都看着她打開酒樓的門,光線披離在她肩上,墨色的長發映着晨曦。濯塵心裡很清楚她在人間開酒樓的目的——不過是想借着開酒樓的名義,貪享人間佳肴。從前當無常時,收魂路上,她舉着個招魂幡,蹲在賣糖炒栗子的攤前不肯走;他面無表情地将幾欲現形的白傾辭拽回冥府,聽着她在耳邊鬼哭狼嚎,說他喪盡天良。
每每思及此,他都在心裡暗嘲自己:如今陪她開了間酒樓,總算是有了良心吧。
他們在覆雲樓裡賣兩種酒,一是梨花釀,二是淘夢酒——世間總有人要靠時間為針,縫補心傷;淘夢酒遮蓋住那些細密的針腳,亦遮蓋住那些不肯散去的疼痛。
買淘夢酒的客人形形色色,有洛府的殺手,有白衣的僧人,有東海的龍族,還有失去雙目的蜘蛛妖。有了兩位無常做掌櫃,覆雲樓注定不會是個平凡地方。時空的旅人在此停靠,曾經的武林第一做了這裡的小夥計,亦有九尾的神使深夜秘訪,懇請濯塵賣一壺酒給他守護之人。那日濯塵觀星占蔔,知道大乾帝星已現,鳳星的星軌必然相随;卻不曾料到,連那命定之人都踏進了覆雲樓。
每賣一壺酒,便是一個故事,白傾辭看得動容,也好管閑事,竟私自去了栖遲之境,替白衣僧人種下了棵黃藤。人間的煙火氣,使人懈怠,恍惚間便以為歲月能一直靜好下去。那日她半開玩笑着說,“若是能将覆雲樓一直開着就好了。人間多好啊,不似冥府和天庭,戒律規章之下,難見真心,更難見真情。”
那是濯塵第一次動搖,若不做上仙,當個尋常凡人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他裝作不經意地說,“你想留在人間聽故事,我們就把覆雲樓一直開下去。若是天庭傳召來,我們不回便是。”可她隻當他是說胡話,一笑了之。回過神後,他自覺失語,便也不再提起此事。
她沒了往昔的記憶,不再懼怕他,不再是始終垂着眸,乖順的模樣。她背着他去藏書閣偷書,趁他不在自顧泡了他的新茶,和他嬉皮笑臉,言語交鋒,不甘示弱,漆黑的眸子裡閃動着光。他曾在那樣的目光裡住了上百年,如今終于讀懂了她的心思,卻無法給予回應。
他不該再辜負誰了。
他本以為不會再見到那個人了,可冥府的新無常找上門來,說他們碰到了麻煩,用盡了一切方法,也無法将一個魂魄帶走。從那一刻起,他便心神不甯,連呼吸都變得紊亂。當濯塵站在那雕花木床前時,所有的舊痂都被掀開。
即使她輪回百世,變換千副皮囊,那副玉镯仍是認得它的主人。這一世,她是陸家之女,陸星禾。陸星禾手腕上的玉镯流光熠熠,裡面是他的千年道行,隻守護她一人。失而複得玉镯免了她病痛煎熬,卻免不了她在二十歲便香消玉殒。有上仙的道行相護,新上任的無常即便使盡渾身解數,也不能帶她的魂魄離開。
埋在歲月長河之底的記憶,一層一層翻湧上來,每一個細節都清晰明了,每一個片段都曆曆在目。**的人仿佛又着了一身杏子紅單衫,抱着他送的古琴,言笑晏晏。
濯塵站在那裡,心裡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他下了血咒,令任何人不得傷害她的魂魄。他看見白傾辭驚詫的臉,沒有一句解釋。他知道,千年之前無法償還的,現在是該償還了。他已記不得自己還有沒有初見時的真心,他能做的,不過是讓她在長夢裡不再有痛苦掙紮,讓她後世不要再這麼飽受折磨。
他回到了覆雲樓,白傾辭站在他眼前。他的面前放着入夢散,仿佛看見白傾辭的輪廓模糊成當年的清瓷,散落着三千銀發,手執他賜給她的仙劍,親手殺了傳令的仙娥,鮮血染紅她身上的白紗。賜她劍是為了未晞,她的狠心果決卻是為了他的叮囑。他自知不能再瞞下去,是時候讓她知道一切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問題要問。傾辭,”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叫她的名字,“就這一次機會,從我的記憶裡找你想要的答案吧。”他飲下入夢散,心裡回響起重绯說的話——清瓷其餘的魂魄,至今還在重兵把守的炎洞裡遭受火刑,千百世來從未熄滅。連執法仙吏都難以相信,他從未見過散碎成那樣的魂魄,意志還如此堅定;無論那火焰多麼烈烈,都無法将之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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