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藏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顔歲願把我睡了。”言之鑿鑿,聽起來十分具有說服力,似乎還有驕傲自滿的意味。
“……”
趙玦面部全方位抽動,被人睡了這難道是一件很光彩的事?!顔尚書又不是絕世美女,那可是個男人!就算英姿如蘭,貌若珠玉,也……趙玦頓時身子一抖,他問道:“公子,您是那個?!”
程藏之明知他問的是——自己是不是屈居人下那個,卻隻是笑而不談,而後背身揮手道:“讓廚房準備點餐飯,我今日胃口好。”
“……”趙玦目送他,想問清楚卻不敢問。萬一答案不是他想要的,豈不是跟心裡紮根刺一般難受。
顔府上下仍舊是一片肅穆清寂,府中燈火逐次點明。宗祠香案之上,根根分明的線香燃出點點赤火。火星明滅間,濃醇蘊香,青年的話聲始終不疾不徐的向滿座神牌傳去。
夜深幾聲更鼓響,顔歲願捋平袍擺褶皺,最後一拜,“不肖子孫不能全家族世代忠明清譽,特此三拜請罪。”
這一日,他已然将胸中未言之語悉數言明。少年不知鋒芒斂,他已然用十年光陰與血親兩别償還。
這世上,他隻虧欠程藏之一個清白身世。
丈高庭門,佑安見一道白影,便知是大人出了祠堂。佑安仍舊跪在石闆上,他在大人行過身側時猛然清醒,“大人,您決定好了?!”
“你有話便說。”顔歲願眉目清淡如水,清瑩秀澈。
佑安遲疑着開口,“夫人當年說,希望大人能寬仁忍讓。天下太平,門庭赫奕,乃是将軍與夫人所期許。大人您這些年事事依《大甯疏律》決斷,做的很好,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了?”
“你說這番話,是為天下太平,還是為顔氏一族所謂世代忠名與滿門榮耀?”
“……大人這有什麼分别嗎?”佑安不理解。
“母親當年,”顔歲願話至唇邊,卻腦海靈光閃爍,“母親當年可給你留過什麼話?”
佑安一愣,繼而搖頭道:“夫人當年精神不濟,整日裡不與侍女們說話,隻是念叨着大人當年若是……是一個尋常纨绔子弟就好了。便不用陷在這些事裡。”
顔歲願神情微起波瀾,忽然扶額掩面笑出聲來。他恍然了悟,為何母親曾對他說——日後你就是做個膏粱纨绔也好。
當年在外祖家養病,所有人都看着他歎氣,都保持着一種疏離。行将木就的外祖父教他醫理,帶他佛堂誦經,甚至讓他廢弛身手。
如今他才明了,原來顔氏這滿門榮耀,需要父親的性命母親的痛苦,以及自己一生清譽才能維持。
做個纨绔,才能脫離陰謀詭詐,才能離開顔家這潭深水。
“即便我如今是個纨绔,也得陷在青京為人魚肉。”顔歲願望向天際,黑水盈天,不見星河,“如今,我不能,我不能為人魚肉。”
為了程藏之,他不能。
少年時期封狼居胥、持節雲中的理想,已然被不公的世道粉碎。顔歲願撫上自己的胸膛,他那一顆赤子之心已經被險惡人心剖挖碾碎。程藏之滿懷盛世,一定要昌繁成真。
佑安抿唇不語。靜夜思故人,注定輾轉難眠。
清明過後,萬家冷竈重新燃起,人間又是一片煙火。
程藏之在青雲路上駐足許久,來來往往的官員被他吓了一跳。兖州刺史鄭耿的奏章前幾日才至京,今日朝會必然是要提及此事。上次金州之事,劉玄等人未做準備,折損王鼎,這次必然不能輕易糊弄過去。
京兆府尹周農曾跟程藏之共事——一塊抄家。周農愣在同僚間,為了讓他去打探情況,這事居然都讓他們翻出來了!
礙于官場人情,周農不得已上前,跟程藏之見禮後道:“程節度使,此處是青雲路,不宜舞刀弄劍……”畢竟程藏之的侍衛帶刀出入宮廷,也不是什麼藏着掖着的事。
他又道:“常尚書雖然不察鎖龍井之事,累及程節度使身陷險境,可這——”
“周大人怎麼不為顔尚書美言幾句?”程藏之雖是言笑晏晏,卻有種不明冷意,“顔尚書同本官同下鎖龍井,借本官之手殺安行蓄,險些将本官埋在鎖龍井之下,怎麼看都是顔尚書跟本官仇深些,無人為天下聞名、清廉正直的顔尚書求情嗎?”
目光掃過幾步之外的官員,森寒無比。
為奸臣求情,卻不為清官據理力争。周農隻覺臉上火辣,朽口難言。一直都摸不準程藏之對顔歲願的态度固然是他們不肯開口的緣由,更重要的是,他們巴不得顔歲願死在程藏之手裡。
滿朝官員雖欽佩顔歲願正直,可卻也嫉恨顔歲願正直。同朝為官,哪個入仕前不曾滿懷抱負。顔歲願的存在不僅是他們的障礙,更是一面鏡子,照出他們如今醜惡不堪的嘴臉。明面畏懼贊揚顔歲願,實則捧殺,在把顔歲願往一條死路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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