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中一役受挫,南環、煙雨遙二人便匆匆一同退去。先是順江北上,翌日又到了秦淮河畔。
煙雨遙放緩腳步,說道:“南少主,再往前便是江北了,你就送到此處吧!過了這秦淮河對面,你又須得折返回來了。”南環說道:“煙雨姑娘,這一次你得罪了那四大護法。你再回天門,恐怕是多有不便。不如随我一起去飛仙門,我那裡還有許多的古琴、琴譜可供消遣解悶。”
煙雨遙說道:“令尊不會以為我不過天門一介琴師,而有所不妥嗎?”南環說道:“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們飛仙門最是尊敬琴師,門下琴師不下萬餘人。你若肯來,怎麼會有不妥的道理!”煙雨遙聽了,轉身面向秦淮河面,低低說道:“隻是這樣?”
南環一怔,一時不明白煙雨遙話中的意思。忽然醒悟,心中怦怦直跳,說道:“煙雨姑娘願意随我一同回飛仙門,我爹爹娘親看見了姑娘,也定是會歡喜萬分。”煙雨遙沉默一會兒,幽幽說道:“我還是比較喜歡這江南風光。”南環說道:“煙雨姑娘?你不去飛仙門了嗎?”煙雨遙轉過身來看着他,忽然嫣然一笑,說道:“往後有借重飛仙門的地方,必定來找南少門主!”
南環說道:“你就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煙雨遙說道:“天地之大,我哪裡去不得!不一定非得不是天門就是飛仙門。我覺得這秦淮河就很好,況且自古就是煙花繁華風流之地。”南環恍然大悟,說道:“你要自己開山立派!呵呵,你一個女娃娃要自己當掌門?”煙雨遙微微皺眉,說道:“你小看我,也不要在我面前這般打趣恥笑吧。”
南環連忙止住笑容,說道:“是我不好,對不住。”煙雨遙點點頭,望着蕩漾的湖面,心中尋思着:“既然我非留着文武琴在身邊不能活命,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據為己有。天門狐仙勢力龐大,一味地逃避隐藏倒不如堂堂正正的就此開山立派。趁勢聚集收攏那些多年來被天門狐仙打壓得四處躲避逃亡的達官顯貴、江湖浪人!有文武琴在手,除非從未謀面的教主親自出馬,餘者并無一人是敵手!”
煙雨遙轉過身來,同南環又說了一會兒話。南環見煙雨遙心意已決,斷無回旋的餘地,隻得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家裡。煙雨姑娘,待那邊事情辦好了,得了空閑,我再來這裡找你!隻是到時我們怎麼一個聯絡法?”煙雨遙說道:“倘若你再來秦淮河打聽不到我,我自會派人來帶路。”南環聽了,雖然是不舍,奈何飛仙門催促得急,隻得告辭離去。
煙雨遙背負着文武琴,在街道上悠悠漫步,似乎在漫不經心地沿途看着熙熙攘攘的忙碌人群,又似乎是在閑情雅緻的找尋着什麼。曲曲折折的走了大半天,終于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一般的閣樓前面停住腳步,擡頭看着匾額上書‘秦淮樓’,點點頭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這一家就是這片區域最富貴的廂房閣樓了,果然不愧是‘秦淮’二字!”
跨步進了樓閣,剛走了三兩步,一個侍郎近前,點頭哈腰的笑着問道:“請問客官是有請帖還是令牌?定的是哪一間房?”煙雨遙看着這侍郎,說道:“住店還要什麼請帖令牌?你們是開門做生意,我有的是銀子,你還能把我給轟出去不成!”侍郎聽了一愣,連忙含笑哈腰說道:“不敢,不敢,客官請上房歇息!”煙雨遙掃視了一圈,選了最大最富貴的一間天字一号。侍郎面色一變,卻恭敬姿态尤甚。
煙雨遙提步上了樓梯,到了天字一号房内。裡面寬大如一間大客廳,陳設古香古色,一副高雅富貴的大家模樣。煙雨遙解下背上的文武琴,放在長長的案上。解開包纏着的布裹,沏上清茶,點了香爐,調弄一會兒,這才在古琴案前盤膝而坐,剛剛坐下撫琴彈奏。
忽然一個聲音憑空響起:“哈哈哈哈,文武琴名聞天下果然是名不虛傳!”一個人影出現在三丈外的太師椅上,一副悠閑的仰躺着,似乎他早已在那裡了。隻見他志滿意得的說道:“恭賀羽旗主大功告成,奪得了這文武琴!”煙雨遙正眼也沒有擡起來,仍然撥弄彈奏着琴弦,一會兒琴音不止,說道:“上官右使,你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别來無恙,這麼久了都沒有一點點的長進。”
那上官右使面上登時僵硬!煙雨遙是他的下屬,居然敢如此放肆的同他說話,這可是大大的出他意料之外。上官驚鴻聲音一沉:“煙雨遙,别以為仗着文武琴在手,就不把本右使放在眼裡了…”
煙雨遙慢絲條理的打斷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确實是沒有把你放在眼裡!以前是,現在還是。你倒不妨試試!”上官驚鴻大怒道:“煙雨遙,來的路上我就聽說你已經背叛教主,我還有些不信。如今看來是确有其事的了!”
煙雨遙手指撥動琴弦,一道殺氣随着琴音悄無聲息卻又快如閃電雷鳴地淩空威懾在上官驚鴻周身要穴,蓄勢待發,大有雷霆一擊瞬間可令對方變成肉泥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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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驚鴻的成名兵器玉笛竟沒有出手的機會,便被煙雨遙輕而易舉的一招制住。上官驚鴻素來是手持玉笛,那玉笛便是他的随身法器,與人對敵的時候,動作都是極為潇灑,從來沒有性命相撲的情況。但是現在他卻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一時不敢有絲毫的異動,臉上尴尬之極。
忽然重重壓迫的殺氣頃刻之間煙消雲散的退去,不留下一點的氣息痕迹。煙雨遙在文武琴上的造詣修為竟然已經到了這般地步,輕描淡寫的收回了殺氣。煙雨遙淡淡的說道:“上官驚鴻,你的生死在我眼裡實在是無足輕重!我不殺你。借你回天門狐仙傳個信,秦淮河萬花樓今日開山立派,閣主煙雨遙敬拜帖子!還請狐仙教主不啻賜教!”上官驚鴻一驚之下,自知不是對手,此時的煙雨遙心意難測,他竟不敢答言,起身抱拳欲退。煙雨遙冷冷的說道:“滾出去!”
咔嚓緊接着砰的一聲重重的跌落大堂,上官驚鴻一身狼狽,臉上盡是羞愧憤恨難當的摔在地闆上。煙雨遙的半個身影出現在破的那扇窗戶上,神色淡然,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說道:“上官驚鴻,回去告訴天門狐仙上下,今後不得踏入這萬花樓半步!”說完轉身不見了身影。
那上官驚鴻自然是狼狽不堪的在衆人的驚愕議論中匆匆離去。那大堂之下卻有幾位面熟的人,卻是在追蹤神兵劍聖遇到的那幾個人。見堂堂的天門右使落敗而逃,煙雨遙又說了那樣一番話。
衆人商議了好久,一個達官貴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咳嗽聲中,客客氣氣的敲門進入了天字一号房内,說道:“鄙人是這秦淮樓的掌櫃。這大江南北首屈一指的廂房雅苑,前前後後起碼也耗資了掌櫃我的十萬兩銀子。客官你三言兩語的在大庭廣衆之下給它換個名字,它就變成你的了,天下可沒有這麼強橫霸道的事情吧?”
煙雨遙端坐在琴後,不緊不慢的說道:“晉陽侯,食南陽十萬戶十年,一夜之間銷聲匿迹,藏于江湖之間。據天門狐仙探子查得在秦淮河開了這家江南最為富麗堂皇的廂房雅苑,我說的沒錯吧?”
那中年人一驚,雖是富貴态猶存,卻已是站起身來說道:“你是天門狐仙的人?居然早已察知我的下落了?”煙雨遙說道:“天門早在十年前就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而且還知道如今你這秦淮樓早已成了各路天門叛逆的彙集之所。很快,天門就會對你這秦淮樓發動緻命一擊,威懾天底下違逆天門狐仙的人。”晉陽侯更加驚愕說道:“原來,原來你們已經全都知道了!”
煙雨遙說道:“晉陽侯,你也不想想那些亡命之徒有很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天南十八香的宗主、麒麟莊少莊主,俯允唐家等都是一方的人傑,你也不仔細查探一下就收留他們了。”晉陽侯頹然道:“我隻是知道他們都不是天門的人,卻想不到他們也都是被天門追殺的。”
煙雨遙說道:“天門有意示弱,讓衆人以為你晉陽侯可以抵擋對抗天門。近年來聚集收攏的人數大多數都已經到齊了,天門這才準備發難。晉陽侯以為你這幾年來收編的不下百來人,能不能夠與天門狐仙一戰?”
晉陽侯忽然說道:“你對我們的行蹤如此留心在意,如今卻又為何全盤說出來。究竟是有何用意?難道你想與我們一起聯手對抗天門狐仙?”煙雨遙說道:“我要對抗天門狐仙是不假,卻不是與你們聯手,而是你晉陽侯連同你那一幹亡命之徒都劃歸我的麾下。”
晉陽侯愕然,說道:“鬧了半天,原來你是來消遣我的。”煙雨遙說道:“怎麼?晉陽侯覺得我不配統領你們?”晉陽侯說道:“讓我們聽從你一個女娃的号令!說出去我這秦淮樓掌櫃面子往哪裡擱?”煙雨遙說道:“晉陽侯!你也算是曾經雄霸一方的人主,怎麼還是這麼沒見識!此刻能夠保你性命的,惟有力壓群雄的法力和運籌帷幄的智謀,可不是看年紀大小的。”
晉陽侯想道,我這秦淮樓在天門狐仙的勢力之下那是危在旦夕,随時都有覆滅的可能,自己的性命更是朝不保夕。這劍聖神兵沒有搶到,本來已經是萬念俱灰的事情了,卻不意她居然也有背叛天門狐仙之心,這實在是意料之外的喜訊。有了煙雨遙手中的文武琴,抵擋天門狐仙當是不在話下。當即說道:“煙雨遙姑娘一路上絕高法力,我們一衆下屬見了無不傾慕贊歎。若真有意率領大家對抗天門狐仙,我們自然都是擁戴扶持!”
煙雨遙說道:“晉陽侯,你雖然不懂法術,經商卻是很有一套。我開山立派,創立這萬花樓,正需要一筆龐大的财力做後盾。晉陽侯,你今後便任萬花門大總管一職,統管内務後勤。”晉陽侯心道:“原來此人已經對我這一些人了如指掌,底細盡知了。”說道:“謹遵教令!!
一隻信鴿撲哧拍打着翅膀落在窗戶上,咕咕的叫,一隻腳上卻是綁了一紙密信。煙雨遙伸出一手,信鴿撲撲展翅飛過來,落在煙雨遙手上。煙雨遙取下那信紙,展開看了一遍,随機放飛鴿子。口中自言自語的說道:“棋兒,江湖雖是風吹雨打,可是我們終究已經成功第一步了!”
煙雨遙自創立萬花樓以來,日夜潛修文武琴,造詣益發突飛猛進,達到渾然天成的境地。這一日在湖心一座孤立的小石亭撫奏彈琴。忽然腦海裡憑空浮現出一絲警覺訝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施展着極高的遁形之術迅速無比的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屋檐峭壁,悄無聲息的接近。到了煙雨遙百步開外的一處屋檐角落裡伏下身影,屏住呼吸。
煙雨遙琴聲悠揚而起,之前平和清揚的琴音透出陣陣的肅殺之意。原本平靜的湖面忽然嘩啦嘩啦噴起數百條成排成排的百丈高水柱,浩瀚無邊的真力登時将湖水攪得天翻地覆,似乎瞬間變作了驚濤駭浪。
一切恢複平靜之後,煙雨遙忽然抱琴身子平平飛出亭外,淩空湖面一尺高,身子陡然直飛上倒落在亭子頂端。身形飄逸,目光有意無意的投向那人藏身的地方。那人心中一驚,先前見了煙雨遙施展琴弦法力,已是心生怯意。待見她又目光望了過來,登時暗叫不好,倏然轉身飛奔逃離。剛踏出半步,便覺身後的煙雨遙心生身動,猶如轟雷閃電一般撲掩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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