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響徹了蒼穹,但沒有人能聽到,隻這黑夜沉沉壓下來。
冬氏讓一個十歲的女孩看到什麼是死人,如何殺死一個人,如何的踐踏着所謂的人命。
冬氏拎起吓壞的賤貨問,“看見了嗎?害怕嗎?”
百裡清甯想抓着脖子上的吊墜,然而被冬氏扯下丢下山崖,百裡清甯隻能眼睜睜看着,她看見所有希望幻滅,所有,都沒了。
她掙紮着,冬氏拿起人扔下,再提劍指着問,“認嗎,跪下求來聽聽,就說我是賤貨的雜種。”
百裡清甯吐了女人口水,然後就被對方煽了,煽腫了臉,還被女人扭斷了一隻手,冬氏問,“當自己是命中紫薇嗎?”
她折了她的雙手,再踩着她的雙腳。
百裡清甯痛得失去知覺,她滿身心是絕望,從未有過的絕望在漫天卷地。
她像一隻布偶,被人揉躏,踐踏,就那樣被撕扯。
等天亮的時候,是在丞相府,那個她新住的地方。
冬氏說,“尉遲氏回來過,我與她交手,她把準峘殺了,不知道是不是走火入魔,竟然對她的女兒下手……”
百裡清甯躺在床上聽着那些黑白颠倒,眼淚流下來,喉嚨幹疼着說不出話,差點被毒啞了,然而冬氏又停住了,她擔心自己一人言說不清,便讓小賤種作證,她道,“給你機會,讓你活着來向我報仇,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百裡扶則問孩子,“是不是這樣?你母親回來了?”
百裡清甯艱難擠出一個字,“是!”她說完這個字,眼淚湧出來,身體止不住抽搐着,疼痛不堪,她哭得苦不堪言。
冬氏掌控了局面,丞相府上下,除了百裡扶則的人,剩下都是她冬雨绮的毒爪,而且許杳許洛不知生死,她們沒有在主子身邊伺候,聽說被安排去做最髒亂的雜務,二人想過來看看,都被打出去了,冬氏不會殺人,因為知道那兩個人來頭不小,殺了她們,外邊的人就知道丞相府的事了,所以讓她們活着,每個月送消息出去報平安。
就這樣,百裡清甯被牽住了,冬氏的籌碼是許杳許洛的性命,百裡清甯不敢賭,她沒殺過人,沒殺過……
她假裝乖巧,求得了機會看望祖母,本來想求老人家,但想想,還是不了,隻借着每月出來的機會,看一看這外邊的人,想着他們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吧。
十三歲,有天進宮慶祝佳節,百裡清甯見到了之前見過的少年,那是慕堇嚴。
百裡清甯望着風采絕塵的少年,默然低頭,她内心裡飼養着的毒草,枯萎了。
低頭躲過他掃來的視線,竟覺得自己無比卑微,再不敢擡頭迎視那明澈目光。
宴間尋由頭出去呼吸,又看到他,他在湖邊,夾着樹葉當成石頭打水漂,侍奉在他左右的護衛景預竟然嘲笑主子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承認你比不過我有這麼難嗎?
然後風華絕代的少年一腳把護衛給踹水裡,他問我這樣呢,是不是承認我出手快狠準你意想不到萬分不堪就覺得我欺人太甚……
百裡清甯站在遠處旁觀主從惡鬥,忍不住笑了,三年了,她打從心底裡的笑,露出來,突然間茫然,而慕堇嚴回頭看,他一臉疑惑,見那女孩驚慌失措的跑了,還摔倒了,慕堇嚴走過去搭把手問,“跑什麼?我又不會送你下水。”
被扔在水裡的護衛都笑了,他才爬上岸又被無形推下去,他道七皇子你會不會跟女孩子說話?什麼叫把她送到水裡?這麼說你心裡有想法?
慕堇嚴讓護衛閉嘴,急着詢問跌倒的人,“傷着了嗎,能不能起來?”
百裡清甯手足無措,她慌了,慌得站起來,又跑,跑回宴會中,一直等到宴會結束,再沒有見到那少年。
他無聲無息落在她心上,輕輕一點,紋起圈圈水,波光潋滟的,亮化了她無聲陰暗起來的三年。
這年是豆蔻梢頭,見蜻蜓立上頭,露出尖尖角,醒目又突兀,她一份執念,許半生開始,卻無疾而終。
他身份尊貴,為皇後所出,深得皇上皇後寵愛,卻未曾恃寵而驕,反而創績無數,深得衆多大臣稱道。
她知道自己和這樣的人走不到一起,所以不敢奢望,隻把心意寫在紙上,折成紙鶴,一隻一隻裝在瓶子裡。
她道,“等我折到一千隻紙鶴,就忘了你,不做夢了,因為我知道夢總會醒,我夢見娘親回來過,可醒來誰也不見;也夢見父親伸手給我,可他眼裡隻有冬氏和他的小兒小女,我不做夢了,怕又要失望,幾近絕望。”
最終第一千紙鶴沒有折出來,隻留了一張紙,寫滿字。
上面寫:餘生歲月,用來複仇,一定讓冬氏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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