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後頭瞧着,眉心慢慢擰在一起。白越帶着大夫匆匆過來,見裴珩站在那,左右沒見着謝幼蘿,正想問什麼,卻聽裴珩道,“你帶人過去。”說完便拂袖而去。這聲音哪裡還有平日裡的冷靜,顯然是帶着情緒的,白越不敢多問,速速引着那大夫去了謝幼蘿的住處。這晚上謝幼蘿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一個樹林裡迷了路,後來她發現了裴珩,站在樹林的今盡頭,她沖他喊,“三爺,阿蘿在這。”裴珩不動也不出聲,她隻好自己跑過去找他。等她走到裴珩面前時,他轉身要走,許是在夢裡膽子大了,她竟直接去抓那人的手,雙手捏着他的指,左右擺着,“阿蘿找不到路了。”随後她聽見那人冷冷道,“你不是喜歡跑麼,那再跑遠點,也省得礙着本督的眼。”她望着這茫茫沒有邊際,找不到路的樹林,心底可是慌了,于是捂着額頭可憐兮兮道,“阿蘿昨晚跑,那也是往三爺那頭跑,哪裡敢跑遠,那一下撞的阿蘿可疼可疼了,三爺,阿蘿想回去。”那人問,“回哪?”“自然是回家呀。”回家,家——“咚——”書院晨鐘響起,謝幼蘿猛地睜開眼,她看着自己的手,望着身周,這才撫了撫心中,原來是夢。也隻有在夢裡她才這麼肆無忌憚,對裴珩“動手動腳的。”她摸了摸額頭,那處已經不疼了。“哎,姑娘額上怎麼見紅了?”碧雲才喝完大夫那邊送來的藥,進了内屋,便瞅見謝幼蘿那額上一片紅,“是昨兒去給奴婢找大夫,在那磕了麼?”謝幼蘿點點頭,“不小心擦在了一面石頭上,這會沒事了。”碧雲轉身弄了溫熱的毛巾要給她敷,嘴角碎碎道,“好在沒擦出傷,這石頭想來是平滑的很。”謝幼蘿想起裴珩昨晚那低沉陰郁的模樣,那話裡一點不饒人,當真是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對了,”碧雲将她的衣裳遞給她,“方才那小童子過來,說是午膳與陸先生一道。”說起這個,謝幼蘿又想起他與陸先生說自己是裴荀的妻子,明明早就和離了。想來在他眼裡她是什麼身份都無所謂吧。可是,他有所謂又如何呢?謝幼蘿頓住,這個問題,應該是連她自己也無所謂的,如今這般計較,倒是有些莫名其妙。她推門出去,望着頭頂上萬裡無雲的天空,一片湛藍,猶如一塊巨大的藍色洞口,越看越發的深,最終視線變得越來越空,心底竟漸漸泛起一絲失落。午膳在一處花廳裡。小童子引她們過去。裡邊安安靜靜地,沒有别的聲,謝幼蘿以為自己來早了,正要走,卻見昨日莫名沖她撒氣的裴珩進了花廳。畢竟昨晚是直接甩了他走人的,雖來這之前心裡頭做了不要去想這事的準備,但見着他那張臉,整個人又不自在了,一時定在那,進退兩難。不料裴珩似乎早已忘了昨晚那事,掀袍坐了下來,見她還站着,出聲道,“過來坐下。”他的聲音平靜如水,沒有一絲别的情緒。謝幼蘿慢吞吞挪過去,正猶豫坐哪個位置,裴珩拉了身側的椅子。她頓了會,才在那坐下。兩人之間隔着些許距離,謝幼蘿偷偷去看他,卻見他合了眼。白越進來,直接到裴珩耳邊禀話,“爺,兩位先生快過來了。”說完擡頭瞥見謝幼蘿,嘴裡哎喲一聲,“謝姑娘額上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紅了一片?”謝幼蘿聞言,輕輕笑了笑,“沒事,昨晚磕石頭上了。”“好在不重,哪的石頭,小的去挪了,這能叫姑娘磕上,估摸着是置在了礙路的位置。”謝幼蘿擺擺手,“昨晚上黑燈瞎火的,不記得了,沒準回頭有人收拾了呢。”白越點點頭。待白越走了,身邊半天不說話的男人突然悠悠道,“從前見你畏手畏腳的,如今竟是敢收拾本督了?”謝幼蘿冤枉,她哪裡敢,“我那是應付白侍衛的話,三爺英明,胸懷寬廣,怎就同阿蘿較真了?”他目光微瞥,她白淨光潔的額上确實留了一道淺淺的紅色痕迹。這女人還當真是水掐的。昨晚的事,他還記着,這是她第二次在他跟前一言不發便甩臉走人,聽方才那語氣,是還與他置着氣,到底是年紀小的姑娘,總是有些性子,他年長她十來歲,這種小事他自是不會放在心上,過了一夜也就什麼事都沒了。謝幼蘿見他似乎是在盯着自己額頭看了眼,于是用手撫了撫,聲音緩下來,“昨兒在三爺身上撞了那麼一下,現在還隐隐作痛,若是以後落了疤痕,叫阿蘿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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