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再說一遍?&rdo;單軍揪過了他的領子。&ldo;你打啊?打了就全是你們的事兒!&rdo;單軍一拳頭就要揮過去,被周海鋒拉住。周海鋒已經給傷者做了緊急處理,叫一個路過的人幫忙叫了救護車,把人送到了醫院,那人也一并報了警。&ldo;你車印在這兒,抵賴不了。&rdo;周海鋒指着地上。&ldo;那又怎麼樣,我還說我是救人的呢!你們說你們看見了,拿出證據來!&rdo;人到了這種時候,為求自保,什麼無賴都耍得出來。&ldo;證據你媽!&rdo;單軍又要揍過去,被周海鋒攥住。&ldo;看見這車了嗎?&rdo;周海鋒拍了拍他們的軍車。&ldo;軍車了不起啊?&rdo;&ldo;這是bj2050戰地吉普,軍地導引戰備兩用車,配備行駛記錄儀,全程有錄像。&rdo;那人愣住了,臉色變了。&ldo;24小時自動攝錄,剛才的情況都拍在裡面。你要走,可以。過後我們把錄像交給警方,你就是肇事逃逸罪。&rdo;&ldo;……唬誰啊?你說拍了,在哪兒,放給我看!&rdo;那人慌了。&ldo;可以。交警就要到了,那就請你和交警同志都跟我們走一趟。回到軍區中央監控室,馬上就可以調出來。&rdo;周海鋒把車門打開了。&ldo;請吧。&rdo;&ldo;……&rdo;那人不動了,臉色灰暗,沮喪地抱住了腦袋蹲了下去……交警來了,看過了現場,把人帶走了。現場處理的時候,都是周海鋒在和交警交涉,單軍沒插手。他一直坐在馬路牙子上,望着黑暗中不知名的方向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單軍抽着一根煙。人都走了,周海鋒走了過來,在他旁邊坐下。單軍默默抽了一會兒,看了他一眼,撇起嘴笑笑。&ldo;bj2050……夠能唬的啊。&rdo;bj2020也才是個敞篷的破吉普,這憑空冒出來的bj2050一下就成戰備兩用車了。&ldo;真裝了監控?&rdo;有些軍車裝備保密,這個還真不好說。&ldo;蒙他的。&rdo;周海鋒說。單軍回頭看了周海鋒半天,笑,被煙都嗆了一口。&ldo;操……你小子也會這一手。&rdo;單軍低頭吸了一口煙,又陷入了沉默。&ldo;想什麼?&rdo;周海鋒問他。自從周海鋒認識單軍,很少看到他這個樣子。單軍沒回答,又抽了一口,望着遠處的那一灘血迹。有些事兒,他從來不對人提起。但是在心裡壓久了,沉悶地發酵,漲得難受。在這個晚上,他突然想找個人說說,不管是誰,即使是周海鋒。&ldo;我有個發小。初中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個晚上,被車撞了。走了。&rdo;大秦的死是這群大院子弟的一個禁忌。這麼些年了,所有人都避免去提起。&ldo;當場走的。撞他的車,跑了。&rdo;單軍吸了一口煙。煙霧彌漫了他的眼睛。&ldo;到現在也沒找到。&rdo;周海鋒沉默地聽着。&ldo;那天,我就在附近。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親眼看着他走。&rdo;單軍想起了那個晚上。當時的情景被他封在腦海裡。可是,有的東西人可以很快遺忘,可有的拼命想要忘記的事,卻無論如何都忘不了。這幾年,他們這群兄弟沒有人提起過這件事,好像每個人都忘了。可是每個人都知道,誰都沒忘。單軍不再想下去。他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好像這樣就可以把那一幕從腦子裡徹底甩去,就可以把那一晚當成一個夢境,一個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夢。煙霧蒸騰上來,熏得他眼睛生霧。煙頭掉在地上,單軍踩滅了。周海鋒也望着對面。那裡是個小學,隔着欄杆,有個露天的小籃球場。&ldo;以前有個人,當了兵,上了老山前線。&rdo;周海鋒說。單軍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提這個,側頭看他。&ldo;他在戰場上寫了兩封信,一封給家裡,一封給朋友。給家裡的信上說,形勢很好,仗打得差不多了,就要回家了。給朋友的信上,他說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每天都有戰友在犧牲,他已經寫了三次遺書。&rdo;單軍怔怔地聽着。&ldo;他跟你現在差不多大。沒見過打仗,沒見過死人。信裡說,他看着昨天還睡在一起的人,一個個從眼皮底下倒下去,想的不是怕,是報複。瘋狂地報複。他們上戰場,殺人,不是為了什麼英雄,光榮,隻是想讓身邊的人,能少死幾個。&rdo;那一段曆史,在單軍這代人的教科書中,被宣揚成一段英雄的曆史,保家衛國的曆史,一場祖國和人民為之驕傲的自衛戰争。課本上的戰士,喊着&ldo;為了祖國!&rdo;的口号沖向炮火,喊着&ldo;犧牲光榮&rdo;倒在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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