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白無常回答,景非雲便說:“死了。”
白無常笑嘻嘻的:“三殿下說大人死了,那就是死了。”
“那三哥豈不是要守寡了。”景非煙說。
景非雲狠狠瞪她一眼。
景非煙不怕死地朝他咧了咧嘴,轉頭看向窗邊:“容容,不來打嗎?”
“……”景非容沒搭理她,嚼了嚼狗尾巴草根,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頭,也不知在看什麼。
“一個月沒見帝君,孩子都傻了。”景非煙歎了口氣,“我也好久沒見着父尊了,難受。”
上次楚雁川與羽霖雲出去一趟回來之後,景非容被無情告知,帝君要靜修一段時間,歸期不定。楚雁川怕景非容一個人在昀紫山孤單,便讓他來端頤山待着,等靜修結束了,就來接他。
景非容當時嗓子都哭啞,抱着帝君讓他千萬照顧好自己,不要忘了有條小龍在等他回家。楚雁川離開的隔天,景非容便去了夙涼山,從上到下仔細摸遍那棵神樹——神樹已經恢複了蔥郁原貌,但裡頭沒有元靈,楚雁川沒在神樹中靜修。
一個月了,帝君和父尊都不見了,景非容思念成疾,魂不守舍,殺魔的時候差點一劍砍在景非雲腦袋上,被他三哥氣急敗壞地臭罵一頓。
“不知幾位殿下可聽說了?天帝前幾日被天尊召去座下,受了罰。”白無常打出一塊牌,突然道。
景非雲:“不清楚,不知道。”
“所為何事?”景非煙問。
“據說是無由動用帝印,将整個六界撈了一番,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白無常答。
“噢。”景非煙呵呵一笑,“大概是在找他丢失已久的良心吧。”
景非容垂着眼,他想到天庭那麼大,那麼空,父王這幾百年都一個人待着,應該也是有點孤單的。
風吹過,狗尾巴草搖搖晃晃,景非容把它從嘴裡拿出來,一别眼,蓦然瞧見那條長長的山階盡頭,正立着一道人影。
那麼遠的距離,景非容卻覺得自己已經看進了對方的眼中。他不可置信地怔愣片刻,随後毫不猶豫地翻窗,飛身而下。
落地,兩人隻有幾步之遙的距離,景非容看着楚雁川,心跳得好快,不隻是因為久别再見,而是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他幾百年前為之動心動情的一切。
那樣沉靜、清冷又專注的目光——光風霁月,雲興霞蔚,這世間美景萬千,都不及帝君望向自己的每一眼。
“五殿下。”楚雁川看着景非容,開口叫他。隻是一個月未見而已,楚雁川卻覺得過了好多年——确實是過了好多年,正如他當年孤身困于幻境,他知道結局,也知道自己該走得幹脆利落不留念想,可他還是忍不住,有些自私地、貪心地要告訴五殿下,他就是那棵神樹。
他不希望五殿下将他忘了,所以在最後一刻,他說了,但他原本從未打算開這個口。
他隻是一個活了很久很久的神,早就在漫長的歲月裡做好了随時犧牲的準備。楚雁川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赴死——那隻不過是另一種存在的方式而已。可到了那一刻,他竟然也有留戀,也有不舍。
少年熾熱的眼神,純澈的笑意,親密的擁抱,叫過的每一聲帝君……
原來我也會舍不得。元神消散之際,楚雁川想,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原來一想到再也無法相見,我也會如此遺憾。
景非容眼眶發紅,朝帝君飛奔跑去,風吹衣袂飄揚,他伸手擁住楚雁川,臉埋在他頸側,發着顫深深吸了口氣,才帶着哭腔道:“帝君。”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他的帝君終于完完整整地回來了,景非容有些委屈地哽咽:“以後不可以跟我分開了。”
“不會了。”楚雁川摸着他的發,輕聲道,“辛苦殿下等我那麼久。”
落景照影逐寒川,疊嶂雪深,猶有千雲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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