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因為内心裡失去女兒的傷痛和對女兒一家的内疚,一直不肯好好醫治自己的身體,仿佛是一種贖罪,身體上的痛苦,能帶來内心少許的解脫。拖到如今,已經是大限了。就我剛才診脈的情況看,師傅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了。我歎了口氣,難道才見面就又面臨着死别?&ldo;歎什麼氣,難道你還看不開這生死?你師傅我活的夠久了,已經沒有耐心再活下去,我要到下面去找我的女兒了,這對我才是真正的解脫啊&rdo;。&ldo;如果這次我不出遠門,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訴我這些了?&rdo;&ldo;是啊,生死而已,你我師徒有緣一場,不必專門來告别了吧。我就是喜歡你這個丫頭自由随性,要是天天對着我又叩又拜,我就真的煩死了。你給我送了這幾年的酒,也算全了你對我老人家的孝敬之心。就不必專程來替我送終了。&rdo;&ldo;那你打算讓香兒怎麼辦?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香兒考慮啊。&rdo;&ldo;如果不能給香兒找一個可以托付的人,我就在死的時候帶他一起走,去地下見他的娘親和爹爹。當然,如果現在有些人還是不願意接收這個小麻煩,我還是會把他帶走的。&rdo;說完還狡睫的望了我一眼。這個死老太婆,我在心裡暗罵了一聲。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殺了香兒。這隻老狐狸!!!&ldo;要是我不是好人,将來你的香兒就慘了!&rdo;我恐吓她。&ldo;怎麼會?要是你不是好東西,我就先把你殺了。再殺了香兒。我甯可帶走他,也不能留他一個人受世人的欺辱&rdo;,師傅有些嚴肅的說。&ldo;知道了,知道了,别那麼嚴肅,打打殺殺的。我會照顧他的,你放心吧&rdo;,我知道對這個師傅我不必說太多保證的話,也不用賭咒發誓什麼的,我們都不相信那些。我們是很相似的人,願意給一個承諾的時候,就是拼死也會做到的事了。師傅點點頭,又斟了杯酒,慢慢的眯了一口。南香一會兒,像一陣風一樣跑進來。&ldo;點心,點心,我要點心。&rdo;&ldo;南香洗香香了嗎?不香沒有點心吃哦。&rdo;師傅寵溺的說。&ldo;香了!香了!&rdo;說着把兩隻手分别伸到我和師傅嘴巴邊。師傅做勢聞了聞,點點頭,&ldo;是香了&rdo;,又在他的小手心吧唧親了一口。南香心滿意足的收回那隻手,又轉過頭來滿眼期待的等着我親他。我略微有點尴尬,又不忍讓這個小朋友失望,就狠狠瞪了一眼我那個笑的詭異的不良師傅,轉過頭也做勢聞了一下,&ldo;嗯,香兒好香&rdo;,然後也在他那白白的手心響亮的親了一下。世事真是難料啊,早上還在吻着藍兒的手心,現在就又親了另一個毛孩子的手。藍兒,我的藍兒,内心還是隐隐作痛。得到了雙重表揚的南香開始坐在桌邊大塊朵頤,那麼多甜膩的點心,也就是這樣的小朋友能這麼吃了。我嘗了一塊就不再動了。南香吃的滿臉都是餅幹屑,衣服上也掉的到處都是,剛換的衣服又完蛋了。師傅還在獨酌着,南香還在吃點心。我拿出紙筆給藍兒寫信,告訴他關于師傅,關于南香,我希望他能随時了解我的生活,并能讓他放心。招來貓頭鷹送信回去。送完信回來發現南香已經爬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裡還拿着半塊沒有吃完的點心,嘴巴微微張着,有口水流下來,臉上有許多點心屑。師傅微微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像是要看我會怎麼做。我随手幫這個小東西擦掉了口水和點心屑,輕輕抱起她,問那個老女人:&ldo;他的房間是哪一間?&rdo;師傅似乎有點驚奇我這麼快就能接受他,并且進入照顧他的狀态。她不知道藍兒其實可以算是我一手帶大的,這些照顧人的小事怎麼可能難得倒我。而且從她放棄自己的生命,到她把南香托付給我起,南香就已經進入了我保護的範圍裡。既然是我要保護的人,我當然要照顧好他。那個老太婆早該想到這一點,我猜她心裡一定有種嫁兒子的微酸感覺,被她保護的那麼好的小人兒,現在在另一個女人的臂彎裡。哼!酸死她!&ldo;就是西面那間,你就住在香兒隔壁那間好了。&rdo;我點點頭,忍住眼裡的酸澀感覺。雖然這麼些年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但是我們之間早已有了一種默契感覺,而我早已把她當作值得尊敬的長輩放在心裡。可是才見面就知道她大限已到了……人生的無奈真是太多了,如果現在開始治她的身體,讓她再活10年應該不成問題,可是死亡是她的選擇,隻有死亡才能解決她内心那麼嚴重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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