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院子哄哄嚷嚷地修了起來,薛家諸人也俱搬入了賈家。說是全都搬進去,實際上隻是幾個主子并得用的貼身伺候之人罷了,大多下人仍是留在薛家做些活計的。
賈母瞧着薛家帶過來的人并不多,便做主讓鳳姐兒又安置了些粗使的婆子并小丫頭子過去,多少打個下。寶钗便又提出,既是在他們院子裡做活,這月錢便由他家出,也是親戚家常來常往的意思。
賈母笑贊寶钗懂事,便也默許了。倒是王夫人與薛母道:“不過是幾個下人的月錢罷了,哪裡用妹妹破費了。”
薛母便笑道:“我原也不在意這個的,隻是寶丫頭說,既然在這邊住着了,一應抛費自不好還由府上出着,這原也是親戚常處之道。且又有她姨媽在府裡當家,我們自更不該貪占府裡的銀錢,倒叫别人笑話姨媽。我們多幾分深沉,也是想着多給她姨媽長幾分臉面呢。”
王夫人便愈發笑道:“偏她小孩子家家想得多,我便說寶丫頭最是個有心的,待我也最孝順不過。既然她這般說了,我也知你家并不差這幾兩銀子,便随了她心意吧。”
别人贊自家女孩兒,薛母自是極高興的,不過嘴裡卻也謙虛得很,“這才是親姨媽呢,隻知贊她的。她小孩子家家,不過想些有的沒的,孝順咱們才是正經呢。”
王夫人亦是贊同,便又說起薛蟠與寶玉,“寶玉昨日自學裡回來,說是蟠兒告了假,已是幾日不去了的。怎的?蟠兒可是身上不好麼?”
薛母便歎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他,哪裡是個能坐得住的。他姨父一片好心讓他去家學讀書,又特特與先生打了招呼的,他卻是個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早便經常偷偷告假。我又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平日也隻來姐姐這邊罷了,哪裡能管得住他。”
王夫人亦是歎氣,“妹妹卻是說到我心裡去了,我家珠兒去的早,便隻留下了蘭兒一個。他是個省事的,隻守着他母親過活,我也不大管的上他們屋子裡的事。便是寶玉,亦有老太太管着,平日間上個五天學,竟也有兩日是告了假的。老太太素來寵着他,又不敢叫老爺知道了,隻我一味愁苦罷了。真不知我怎生的這麼個混世魔王,真真是我前世的孽障。”
薛母便勸道:“瞧姐姐說的,我看着寶玉卻是再好不過的。寶玉雖宿在老太太那邊,哪有一日不來與姐姐請安的。便是我這姨母、寶丫頭,他也是各個孝順着體貼着,便是他大哥哥那邊,他也時時惦記着,難得的溫柔人,可比他大哥哥強上許多。”
薛母倒不是貶低自家兒子,不過薛蟠确實沒有寶玉這般的溫柔小意。她們做女人的,自然都愛男人小意奉承,如薛蟠這般粗枝大葉的,自然不會讨女人喜歡。
“何況賈家是什麼門第,哪裡就要子弟去跟着科舉考試了,學學問哪有不苦的,沒地叫孩子去遭這份罪呢。且寶玉銜玉而生,自是個有大造化的,姐姐哪裡需要擔心這些。便是我叫蟠兒去學裡學習,不過是叫他多明些事理,免得叫些老人見他年歲小欺了他。我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叫他去科考不成?”
王夫人聽着薛母的話心内十分熨帖,拿着帕子壓了壓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道:“都說寶玉是個有大造化的,我卻是沒看出他這造化在哪裡呢?”
“寶玉才多大,比寶丫頭尚且小了歲呢,哪裡有姐姐這般着急的。”說起幾個孩子,薛母難免便又問起元春,“說起來,不知娘娘在宮如何呢?”
提起元春,王夫人眼内自豪一閃而逝,“頭幾日還有宮裡夏太監過來,說是娘娘一應都好,隻是金銀珠玉一類東西俱是皇家所賜,不便打賞宮人。我尋思着,咱家女孩兒出嫁時,哪個不是諸多陪送,隻娘娘一入宮經年,家并無貼補。我也知她自有皇家恩賜,隻是咱們家裡夫人太太的便是在家,對得力的下人還講究個打賞呢,何況娘娘在宮。”
薛母亦是感歎,“可不是麼,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娘娘雖在宮,有萬歲寵愛,卻不比在家諸事順心。既然娘娘打賞上不趁,姐姐還需多送些才是,也是咱們做長輩的心意呢。”
王夫人眼眸帶出兩分不悅,面上卻是未顯半分,“隻是妹妹也知道我的,如今我并不管家,隻靠着公的例銀過活。雖金玉首飾的不缺,現銀卻是不大便利的。這些是我自己想貼補娘娘的,實在不好叫公出這份例。隻是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去用這些換錢麼,沒的叫人看了笑話。”
薛母一時不知該如何接王夫人這話,便不多言語,這也是薛蟠與寶钗幾次番交代她的,若是不知該如何說時,隻管閉口不言。有人提了什麼事情,亦不可随意接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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