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并不是逃避,所有人都無法對那道傷疤視而不見,隻能焦慮,他們焦慮着、試圖遺忘那些記憶。
——那些滿是血腥氣、灰霧與絕望交織的日子,給他們眼中那位脆弱神秘的少年塗上了一層駭人的色彩,就像是脖頸間時刻懸挂着一把巨斧,明明知道它不會落下來,卻還是無法克制地讓人感到渾身發抖。
每個人在放棄逃避的同時也在逃避,這是無法理解的,可是沒有一個人會停下來等你,等你慢慢适應這一段記憶……
【“時間不多了。”江戶川亂步說】
無法理解。
為什麼不多了?一切的背後仿佛又被掩埋住,明明剛剛感覺像是拂開了一層層模糊的霧氣,卻不知道還有更多更多無法言喻的混亂藏在背後。
……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大家都這麼想着,卻都什麼也沒有做,懷着一種病态的膽怯,悄悄地從忙碌的空隙看向閑置着的少年,透過喧嚣的空氣,也透過複雜的情緒。
泉鏡花大抵是打破這片突兀氛圍的第一人。
穿着紅色和服的少女站在淺灰色風衣的黑發少年面前。
“要去吃湯豆腐嗎?”
——
古典風雅的日式庭院,懸挂于屋檐下的白色的紙質燈籠上以潇灑的筆畫寫着“橘堂”,處處可見濃郁的綠色,視野中布滿了生機,修也和泉鏡花跟随着身着圍裙的和服侍女進入一間包廂。
“兩份湯豆腐,謝謝。”泉鏡花合上菜單,面對門口低頭等待的侍女說。
“是,請客人們稍等。”侍女笑了笑,透出大和撫子般的溫婉,拉上木門退出去了。
修也透過四周的落地窗看向庭院,大片的紫藤花垂落到窗前,夢幻的顔色足以讓人矚目,紅木邊便是一處小小的景緻池塘,堆積着石子和灌木,清澈的水流灌入池塘中的醒竹,随着醒竹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音,栖息在樹上的小型鳥類飛過窗前。
熱騰騰的湯豆腐端上來了,小鍋底下的小竈還保持着小火,乳白色的湯汁裡泡着豆腐,咕嘟咕嘟地沸騰着,這是一道讓人看了都感覺暖乎乎的菜。
泉鏡花看了一眼修也,說了一句“我開動了”後便輕輕地夾下一塊湯豆腐,小心地吹了吹,和服少女将乳白色的豆腐放入嘴中嚼了嚼便滿足地閉上眼睛,向來面無表情的少女身邊都似乎冒出了燦爛的小花花。
“湯豆腐,很好吃。”泉鏡花看向修也,如同璀璨藍色玻璃珠子的眼中帶上了細小的期待和執着,一下子讓那雙情緒極少如同無機質的瞳孔生動起來。
修也無聲地笑了笑。
“我開動了。”黑發少年拿起筷子夾起柔軟的豆腐放入嘴中,學着鏡花那樣細細地咀嚼,略微燙口的湯汁在口中與昆布湯的鮮味和甜醬油混在一起,是讓人感覺輕飄飄的料理。
氤氲的霧氣模糊了兩人的面容,卻遮不住兩人嘴邊揚起的小小弧度,修也和鏡花慢吞吞地将湯豆腐吃幹淨,互相對視一眼。
“可麗餅,很好吃。”泉鏡花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進了閃閃發光的星星,剛剛吃完湯豆腐之後的和服少女白晢的臉頰升起兩朵紅暈,那是比她的和服稍淺的顔色,鏡花笑着,讓修也心中一軟。
“好。”那就去吃吧。
——
那是一家設在紅磚倉庫旁的可麗餅車,據說廣受好評,之前修也和中島敦也來過一次,确實不錯。
修也将裝着滿滿配料的可麗餅遞給鏡花,然後牽着鏡花随便找了一個咖啡廳坐了下來。
“……一杯卡布奇諾。”修也在鏡花的目光下迅速改口,将原先的詞彙吞了下去,然後又點了一份店家推薦的抹茶千層。
發色接近黑色的少女面無表情吃着可麗餅,藍色的眸子落在上面新鮮的水果上,透出澄澈的歡愉氣息。
“草莓。”鏡花用店家贈送的勺子在還未吃過的地方挖下一塊草莓,連同一勺香草冰激淩送到修也面前,和服少女歪了歪腦袋,“要吃嗎?”
修也張口接住那一勺,随後接過鏡花手中的勺子,取了一把新的遞過去,鏡花小小地笑了笑,連同她發上的白色花朵一樣,幹淨又透露出一陣溫柔。
咖啡微澀的苦味和抹茶千層的味道交織在一起,美好的味道讓修也連心裡都升起一陣奇妙的感覺,就像是陷入柔軟的雲朵裡面,全是都是那種舒适愉悅的感覺。
笑意止不住地在嘴角表現出來,修也随手拉過一張紙巾,替鏡花擦去嘴角不小心粘上的可麗餅皮,開着的窗子吹來微腥的海風,咖啡廳隔着一條馬路和海灘便是橫濱的海。
橫濱的海是修也見過的最漂亮的海,無關風景,無關人情,便是一種特殊的依賴感,大概是因為修也是屬于橫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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