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甯雖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但也并不是全無感知的。隻是身體太過沉重,又實在困倦的厲害,偶爾有感知的一時半刻裡也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夢裡,還是醒着。
喜歡墨燃這件事,是楚晚甯心中最為隐秘的秘密,而這秘密竟暴露在了當事人的面前,那一刻,楚晚甯腦海裡一片空白,即使跌入淤泥,受了那麼多的折磨都不曾低頭的玉衡長老,第一次起了逃避的心思。
楚晚甯以為等待他的會是冷嘲熱諷,他恨不能立刻死過去,這樣就不必再一次聽到那些能把自己的心碾碎的話語。
他等了很久,等待的每一刻都變得那麼漫長,比巫山殿數年的囚禁生活還要長。
他像是一個瀕死的人,拉着最後一根稻草,眼看着最後一根稻草也要斷裂開,有那麼一瞬間腦海心田一片空寂,片刻後卻又覺得釋然,心裡有種即将解脫的平靜感。
然而,那掌控着他的生死去留的人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他看到墨燃把一件外袍随意的披在他的肩頭,聽到墨燃說改天再來看他。
看着關上的房門,楚晚甯心中松了一口氣,随即又覺得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聽到的,是真的發生過,還是這一切隻是自己的臆想。
楚晚甯沒有動,任由外袍滑落,有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還是在夢裡。
墨燃從不會這麼好說話,知道了自己的龌龊心思,墨燃怎麼會輕易放過他呢?果然還是在做夢吧。
他恍恍惚惚地坐着,一會兒覺得自己是在夢裡,一會兒覺得自己是醒着。他在等着,思緒亂成一團麻的縫隙裡,他想,上次墨燃說他是東施效颦,這次會說什麼呢?他有點兒不敢再想下去。
楚晚甯覺得自己像是被浸在冰水裡,冰寒徹骨,他想抓住些什麼,觸手卻全是火燙,比做抄手時濺落在手腕的滾油還要燙,像是有無形的火,沿着指尖蔓延到全身,燒灼似的燙,他沒有再掙紮,甚至連眉頭也沒再皺一下,任由刺骨的寒和燒灼的熱一遍遍在身體上肆虐。
劉公敲了數遍門,喊了很多聲,都沒有聽到回應,一時着了慌,推開門進去,隻看到楚晚甯穿着單薄的寝衣,在床上縮成一團,略略靠近就能感覺到幾乎燙人的熱度。
劉公沒敢耽擱,給楚晚甯蓋好被子,拖着臃腫的身體,一路朝巫山殿跑去。
外界發生了什麼,楚晚甯全然不知,他隻覺得渾身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四肢百骸都微微泛着疼,他想動一下,卻發現自己無法再支配自己的身體,他想說些什麼,嗓子着火了似的難受,努力了半天,也未能發出半點兒聲音。
身體突然一空,就像是突然踩空了台階似的,楚晚甯心中驚了一下,随即落入一處溫暖的所在,他覺得很舒服,可這舒服還沒持續片刻,就有什麼液體觸到了嘴唇,他覺得渴的厲害,毫不猶豫的咽了下去,入口全是化不開的苦澀,楚晚甯惱怒極了,想用天問抽這人一鞭子,随即想到自己早已沒了靈力。
楚晚甯正沉浸在無邊的失落裡,聽到有個挺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隻覺得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晚甯,乖,張嘴,這次是甜的,是比蜜糖還甜的甜水。”劉公捧着一碗蜂蜜水,看着哄孩子似的帝君,心中五味雜陳。
楚晚甯正被苦的恨不得以頭搶地,突然聽到有甜水,身體先于理智做出了反應,入口依舊是化不開的苦,他在心中恨恨的罵了聲騙子,決定下次一定不再上當。
“來,再喝一口,這次沒騙你,真的是甜的,不喝就沒有了啊。”
楚晚甯恨恨的想,才不要再上當,即使這聲音再好聽,也絕不會再上當。有溫熱堅硬的東西抵在唇邊,楚晚甯打定了主意不配合,任由那人不停的花言巧語。下颚被溫暖粗糙的手掐住,有液體通過齒縫流進了嘴裡,甜的,被苦的幾乎想要幹嘔的楚晚甯瞬間忘了自己剛剛的決定,主動咽下了那甜甜的蜂蜜水。
迷迷糊糊地,楚晚甯覺得這蜂蜜水比墨燃送的荷花酥還要甜。
墨燃?楚晚甯頓了一下,突然想起,這聲音好像就是墨燃,自己剛剛怎麼沒有想起來呢?
還沒等楚晚甯想明白,又一口液體喂進來,楚晚甯分不出思緒去想别的,隻當還是甜的,入口竟又是濃的化不開的苦。
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開,似乎剛剛的甜隻是一場錯覺,楚晚甯突然覺得有些委屈——墨燃為什麼要騙他?還要給他喝這麼苦的東西?
不知道上當了多少次之後,積攢的委屈全化為了憤怒,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隻能憤恨的想,等自己醒了,一定要拿天問抽墨燃一頓,這孩子不僅随意折王夫人的花兒,竟然還敢騙他。由他下去,還不知要惹出什麼禍來,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随即,楚晚甯想到自己沒有了靈力,召不出天問了,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自己為什麼突然沒有了靈力。
意識到自己沒有了靈力,楚晚甯也并沒有特别灰心,隻是覺得胸口堵的難受,似乎發生過什麼别的令他十分難過的事情,他一時想不起來。
忽熱忽寒的感覺漸漸退去,身後的懷抱溫暖舒适,楚晚甯覺得自己像是泡在溫暖的泉水裡,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舒服的無以言喻。
在這極緻的舒适裡,楚晚甯再一次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為何,楚晚甯就是覺得困倦的厲害,恨不得就這麼一直睡下去。
可他睡的并不安穩,似乎有什麼急切的必須要做事情,他一直想不起來,隻是覺得不能任由自己這麼一直睡下去。
在睡夢裡掙脫不得楚晚甯偶爾能聽到有人在耳邊絮絮私語,他聽不清那是什麼,卻也清楚那是墨燃,他覺得有些奇怪,墨燃怎麼有耐心陪在自己的身邊,絮絮叨叨的說些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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