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楚晚甯的呼吸很是平穩,但是踏仙君知道楚晚甯并沒有睡着,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楚晚甯的回複,忍不住問道:“嗯?想好沒有?明天想吃什麼?”
“什麼?”
楚晚甯思考的太投入,隻隐隐聽到踏仙君問了句什麼,卻沒能抓住關鍵字眼。
“想什麼呢?想的那麼入神。”
踏仙君知道楚晚甯一向聰明,就算自己不說,楚晚甯大概也能猜個七七八八,剩下的那幾分,隻怕這人又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了。不知為何,踏仙君就是十分笃定,他被夢魇所困這件事與八苦長恨花無關。
“算了,告訴你也無妨,省的你亂想。我隻是夢到了一些舊事而已,不說,是怕你想起來難過,你說,我之前怎麼就那麼狠心呢?害你受了那麼多傷,本來好好的身體,也被我糟蹋成現在這樣子。”
“之……之前的事,不怪你,是我……”
“你看,跟你說了,你又要怪自己,就因為這個才不想告訴你。我很确信,這些夢不是壞事,也跟八苦長恨花無關,或許是有你的地魂壓制,八苦長恨花的效用減弱了也說不定。總之,你别亂想。”
“墨燃,我們去找祁浪吧,他是魔界魔君,知道八苦長恨花的解法,我們先找到他,把八苦長恨花解了。”
“不着急,薛蒙他們一直在找,我也派出了棋子一直盯着,隻要他出現,就一定能找到。現在天氣太冷,你身體不好,經不起勞累奔波,隻要一有祁浪的消息,我就帶你去找他。現在,先睡覺。”
“可是……”
“沒有可是,睡覺,或者,你希望我幹點兒别的什麼?”
“别……”
楚晚甯縮了縮身體,制止住了踏仙君亂摸的手,他們睡前剛翻雲覆雨過,再來一次,他真的承受不住。況且,正如踏仙君所說,即使他們現在去找,也隻能無頭蒼蠅似的亂轉,起不到什麼實際的效果。
感覺到楚晚甯閉上了眼,踏仙君一邊力道适中的給楚晚甯揉着腰,一邊想着夢中的場景。
他并不算是對楚晚甯撒謊,他的确是夢到了以前的一些事,不過夢裡的事總是跟現實背道而馳,無論夢見什麼,最終都會走向那個他最不想面對的結局。
踏仙君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是沒有發生過的事,卻又那麼真實,甚至讓人覺得夢裡的一切比親身經曆過,更讓人刻骨銘心。
其實,踏仙君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淡定,他不知道自己夢見的究竟是心底最深的恐懼,還是不久後即将發生的現實。
他有一種預感,他隐隐覺得夢境裡的碎片在漸漸拼湊起來,随着拼圖越來越完整,踏仙君忍不住開始懷疑:施了溯回之術的會不會不是楚晚甯,也不是别的什麼人,而是他自己?
夢裡的場景随着思緒漸漸浮現在腦海裡,夢裡隻有綿延不盡的白,似乎是在雪山,又像是在雪地裡,他看着楚晚甯從高空跌落,像一片樹葉飄落枝頭那般,然後,他看到自己接住了楚晚甯,看到楚晚甯的眼耳口鼻不斷的流出猩紅的血,無論他怎麼擦,都擦不幹淨。
這一幕讓踏仙君覺得有些許的熟悉,他想了許久,終于想起來,當年師昧從蟠龍柱上摔下來也是這般的情景,難道是因為自己今天看到了關照結界的解說?
但他又覺得不對,他清楚的記得,他和楚晚甯決裂的伊始,師昧的嘴角有一道蜿蜒的血線,他們周圍都是滿帶着血腥的鬼影,還有耀目的各種靈力的殘影,而不是一片幾乎沒有邊際的雪白。
他總覺得能抓住些什麼,卻總是不得門道,踏仙君不禁有些焦躁,他默默的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準備進入下一場睡眠。
楚晚甯平穩的呼吸聲傳入耳中,溫熱的氣息散落在踏仙君的頸項間,踏仙君又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夢中的楚晚甯。
祁浪的話,像是打開了踏仙君心中的一扇門,将踏仙君心底最深的恐懼放了出來。每每想到夢中的場景,踏仙君總有幾分咬牙切齒,恨不能揍祁浪一頓。
自從八苦長恨花被壓制,踏仙君的确會夢到一些舊事,他會夢到自己把楚晚甯做成血滴漏,夢見自己把楚晚甯折騰的聲息全無,夢到自己把楚晚甯關進水牢……翻舊賬似的,一次次将他做過的錯事展現在他眼前,他也因此一次又一次地見到生命垂危的楚晚甯,隻是夢裡的他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幾乎無一例外的,楚晚甯每一次都會徹底離自己而去。
即使夢裡楚晚甯隻是得了一場傷寒,下一秒,耳邊響起的,或許是劉公的聲音,或許是宋秋桐,又或者是别的什麼人,每一道聲音都在說:“陛下,請節哀,楚宗師他已經去了。”
夢裡,踏仙君總會忍不住破口大罵。
他明明記得楚晚甯跟他睡在一起,這些人怎麼能這麼咒楚晚甯呢?但他依舊很慌,甚至覺得有些怕,他想找到楚晚甯,活生生的楚晚甯,來證明那些人都是錯的。
夢裡的他會翻遍紅蓮水榭的每一個角落,最終隻會在紅蓮池裡找到睡在紅蓮花叢裡的楚晚甯,夢裡的他會忍不住放輕了聲音問:“晚甯,水裡那麼冷,你怎麼還不醒?”
夢裡的他會說很多很多的話,威脅的、妥協的、乞求的,隻是楚晚甯從不會給他回應,懷裡的身體那麼冷,他甚至感覺不到楚晚甯的呼吸和脈搏,他是那麼的怕,怕到不說點兒什麼就會窒息,于是,他隻能一遍遍的喊着楚晚甯的名字,直到楚晚甯将他喚醒。
踏仙君心有餘悸的摟緊了楚晚甯,直到能清晰的聽到對方的呼吸、心跳。懷裡的溫度稍低,卻真真切切的泛着暖,踏仙君終于放了心,有了點兒朦胧的睡意。
半睡半醒間,舊夢萦繞不去,踏仙君想,如果夢裡的事真的發生過,楚晚甯真的留下他一個人,那他無論做出什麼事兒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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