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吩咐踏仙君去給魔尊尋一味藥材,踏仙君原本想帶着楚晚甯一起去,但臨行前,又改變了主意,覺得楚晚甯還是留在城主府比較安全。
楚晚甯原想着他修為不足,說不定跟着也是添麻煩,不如留在城主府修煉。
誰知,宛如連體嬰似的兩人一分開,楚晚甯就覺得有點兒不習慣。
踏仙君離開的第五天。
楚晚甯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書,望着窗外開的正盛的紫葉李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踏仙君不在身邊,他真的有些不習慣了。
楚晚甯一向不是個遲鈍的人,有些事,隻要深入的想一想,總能看到隐藏在表面下的更真實的東西。
比如,楚晚甯一直不太喜歡外人随意進出自己的住處,更不習慣别人處處照顧他。
踏仙君深知楚晚甯的習慣,所以星月閣裡的一切一向是踏仙君親力親為,無論打掃,還是做飯,都不假借他人之手。
其實,現在的城主府有的是仆從,這些事兒原不必踏仙君親自動手。但楚晚甯的自理能力實在太差,踏仙君又不想别人動楚晚甯的東西,隻好事事親為。
至于做飯這件小事,本是誰做都無所謂的,楚晚甯也不挑食,不過是食物不合胃口的時候會吃的少些。
但楚晚甯的這些小習慣哪兒瞞得過踏仙君的眼睛,自從發現楚晚甯更喜歡自己做的食物後,踏仙君就徹底喜歡上了下廚。
楚晚甯有個自己也不知道的小習慣——每當吃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臉上的表情總會柔和一些,平時略顯淩厲的鳳眼會微微的彎起,整個人像極了吃飽喝足正準備再打個盹的貓。
每每看到楚晚甯這樣的表情,踏仙君就覺得做飯的這點兒辛苦實在是太不值一提了,更不用說,他做飯時還有楚晚甯給打打下手。
大約是踏仙君的照顧太妥帖,自來到魔界,楚晚甯從未因生活中的瑣事為難過,無論是想要找什麼東西,還是想做點兒什麼,有時甚至他什麼都不用說,踏仙君就會把一切準備的妥妥當當。
以至于踏仙君突然離開的現在,楚晚甯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不是找不到東西,就是突然踩到什麼東西,下意識的想問踏仙君,“墨燃”兩字喊出口,才突然想起踏仙君要出去一段時間這件事兒。
楚晚甯偶爾也覺得奇怪,人都說七年之癢,說兩個人相處的久了,會越來越多的發現彼此的缺點,然後在一次次的摩擦裡,這些缺點被一次又一次的放大,最後變成不可調和的矛盾,甚至是分道揚镳的導火索。
他和踏仙君之間似乎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況。
楚晚甯想了許久,勉強想到了一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他們不僅見過彼此最狼狽、最不可理喻、最糟糕的那一面,他們還曾生死相隔,沒有經曆過他們這樣的坎坷,很難像他們那樣深切的體會到,能平平淡淡的相知相伴有多麼的難能可貴。
或許正是因為曾經太過轟轟烈烈,所以面對平淡的生活才更加的珍惜,對彼此才更加的寬容,這點兒,不曾經曆過生死别離的人,大概是很難體會的。
習慣了柴米油鹽相伴相随的生活,突然的别離,倒像是一個休止符,讓人瞬間跳出眼下的生活,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不一樣的人生。
楚晚甯是個性格比較别扭的人,也是一個很不擅長表達自己的人。
他總是默默的做了很多事,卻什麼都不說,别人提起,他還要着急害羞,覺得自己所做的、所付出的都是不值一提的,雖然他給出的已經是自己能給出的最好的。
還在人世時,祁浪曾對楚晚甯說:“若愛隻是嘴上說說,那這愛也太廉價了點兒,你看那青樓瓦舍裡,哪個尋風流的人不是張口說喜歡,閉口說愛,更有甚者幾乎是将心肝兒寶貝兒挂在嘴邊,但又有哪個是動了真心、付了真情的?如你們這般的倒是深情,可惜情深多不壽,不過,還好,你們比較幸運,遇到了本座。”
偶爾,楚晚甯會想起祁浪的這番話,但他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在這份感情裡愛的更深的是踏仙君。
他覺得倘若當初中了八苦長恨花的人是他,被扭曲了心性的人是他,他未必能像踏仙君那樣,抗住他人半片魂魄和魔花的蠱惑,在心底深處為對方留一個位置。
曾經楚晚甯很不能理解,為什麼踏仙君能一邊說着恨他,一邊又不斷地與他糾纏,甚至是肌膚相親。
時隔多年後的如今,他卻多少理解了踏仙君的行為——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想要不斷的靠近對方,會想要更加親密的關系,甚至恨不能将對方融入自己的骨血裡。
再回首那些晦暗的往事,楚晚甯突然就明白了踏仙君瘋狂行為下的絕望。
他曾經以為踏仙君想要讓他生個孩子是對他的羞辱,踏仙君願意與他肌膚相親,也隻是完全将他視作發洩欲望的工具,這也曾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直到某天踏仙君情難自禁下又說出同樣的話,再聽到這樣的話,楚晚甯隻以為踏仙君是想要個孩子。
“墨燃,我們不可能有孩子的,如果你真的想要一個孩子的話…”剩下的話,楚晚甯沒能說出口,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大度,但卻難以忽視自己心底的難過。
幸好踏仙君給出了與他所預想的全然不同的回應:“師尊,你别誤會,我不是想要的孩子。我隻是,異想天開地,想要一個有你我血脈的孩子,這樣就算有一天你我不在了,他也會記得你、記得我,記得我愛你、你也愛我,就像我永遠會記得我娘那樣。”
其實,即使踏仙君不解釋,現在的楚晚甯也大概能猜到些緣由——若踏仙君真的隻是想要個孩子,巫山殿的幾年宋秋桐不會一無所出。
踏仙君曾到霖鈴嶼求生子藥,幾近瘋狂的想要他生個孩子給他。那時的楚晚甯覺得踏仙君很不可理喻。
但現在想來,大概踏仙君心底深處也在怕——他知道那時的他們不會有你死我活外的其他未來,所有才格外希望彼此間有着别的、密切的、不可分的聯系,将彼此死死的捆在一起,比如血脈。
現在,楚晚甯覺得很慶幸,幸好踏仙君回來了,幸好他們遇見了祁浪,幸好他們還有很多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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