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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晨整個人從床上摔了下來，正咬著牙倔強地爬著，要去拿不遠處的一隻水杯。他渴了，卻驕傲的要堅持自己動手，不肯叫我。以前走那樣的距離對他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此刻卻成了最殘酷的一種嘲弄。他的指尖已經搭上了水杯的邊緣，卻是耗盡了全部的力氣無法在前進半分。僵硬的雙腿桎梏著他一切的行動，一直在地上摩擦著的手肘已經蹭出了血印。我肝膽俱裂，隻想沖過去把他抱起來。然後，我聽到一個無力的聲音虛弱地響起：&ldo;亦晨……&rdo;&ldo;媽……&rdo;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亦晨整個人重重地爬在了地上，然後小小心地把頭扭向大門口。程老媽媽怔怔地站在那裡，背後是一臉淚痕的小辰和手足無措的陸風。沒有心情追究到底是誰把這個最為忌諱的秘密給洩露出去，我看著程老媽媽一步一步地走到亦晨身邊，說不出任何話語。&ldo;亦晨，告訴媽，還疼不疼？&rdo;她伸手将亦晨摟進懷裡，沒有預想中的歇斯底裡和淚流滿面，那樣的平靜讓我心悸。&ldo;伯母……&rdo;&ldo;媽……&rdo;我和小辰同時開口叫了一聲，程老媽媽卻依舊象是什麽也沒有聽到一般，隻是全心全意地看著亦晨。&ldo;乖孩子，媽抱著你就不疼了是不是？小時侯你發燒，媽就是這樣抱著你，你就很乖的不哭了，你還記不記得？&rdo;&ldo;媽……我不疼了，你别這樣……&rdo;亦晨把身體蜷得小小的，靠在母親的懷裡，拼命地咬著嘴唇，那種樣子象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母親可以為他撐起整個天空的童年。母子之間血濃於水的親情撫慰，除了揪心地看著，沒有人有可以插手的餘地。&ldo;秦朗，我好怕……&rdo;當晚程老媽媽在床前看著亦晨幾乎整整一夜，直到天色泛白才被小辰勉強勸去休息，亦晨從睡夢中一再驚醒，有莫名的預感一直折磨著他。我一遍一遍地哄著他重新睡過去，看著他即使在夢中也會忽然哭出聲來，我暗自驚心。有些緣於血緣的感知我無法體會，但我知道亦晨在某些方面有時候敏感得可怕。終於，淩晨時分從程老媽媽的房間裡傳出了小辰拼命壓抑著的哭聲──可是在那樣安靜的氛圍下，每一個人都聽得很清楚。太陽和星辰都躲在遙遠的地方，那是一天時光交替最為寒冷的時候。亦晨的眼睛散發著茫然地氣息，蜷縮在最角落的地方，喉嚨裡是渾濁不明的聲音，聽了好久才聽清楚，他是在一遍一遍地叫著：&ldo;媽媽，媽媽……&rdo;anotherparadize（17）程老媽媽的葬禮辦得倉促而簡單，小辰幾乎沒有通知任何的親戚，隻是默默地親手操辦著每一件事情。我抱著亦晨去靈前燒紙，他全身都在發抖，眼淚卻一直流不出來。在程媽媽的遺體被拉去焚燒的最後一刻，他從我的懷裡猛地掙了出來，癱瘓的雙腿支持不住身體的重量，在掙脫的那一瞬他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卻依舊不管不顧地拼命朝前爬著。&ldo;媽……媽你不要這樣丢下我和哥……媽我錯了，你醒來好不好，媽……&rdo;他嘶聲叫著，極力去想去觸摸靈堂上母親最後的照片。&ldo;亦晨！&rdo;我沖上前想把他抱起來，在他瘋了般的掙紮下卻幾乎無能為力。&ldo;亦晨，你别這樣，你媽已經死了！你要哭就哭出來！&rdo;他張了張嘴，似乎想了好久才明白過來我這一字一句的到底在殘忍的說些什麽。&ldo;媽死了……秦朗，媽死了……&rdo;他的眼淚終於滴落而下，哭泣得幾乎無法呼吸。程老媽媽的過世，讓程家沒有任何值得讓兩兄弟繼續惦記的東西。我打電話讓沈超幫我和亦晨都辦理了休學手續，定好了回東京的機票準備帶著他離開。這個地方對於亦晨來說全是傷痛，我要給他一個全新的環境來調養身心。小辰在送我們去機場的時候注視著我的眼睛說，秦朗你一定一定不能辜負亦晨！他的眼神洩露了太多的傷痛，我知道亦晨的傷殘和程老媽媽的過世讓他和陸風之間出現了巨大的裂痕，但我現在已經無暇顧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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