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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驅奴狩獵（第1頁）

齊子彥能理解在場所有貴公子的想法，他也生長于這種文化中，齊甯侯府不是沒有磋磨賤奴的事，他看多了看慣了，當然不可能覺得喜歡或者應當，但也沒了那許多無用的憐憫和感傷。

但現在不一樣，阿九就在他身旁，被貶為賤籍罪奴的阿九，尚未直面過京城階層與人命是何等殘酷的阿九，他最不希望其看到這一切的阿九。

齊子彥不用回頭就能想象阿九臉色會有多難看，也不敢回頭去看，因為他阻止不了将要發生的事情。

果然，侍衛們騎上馬，像趕羊一樣驅使着賤奴們走向林子的邊緣，年輕些的女人孩子盡量依偎在男子周圍，盡可能得到一點點庇護。

“各位覺得怎樣？不用侍衛，而是手無寸鐵的賤奴，讓他們在林中慌亂逃竄就能驚擾到獵物，再由侍衛獵取，豈不比侍衛們悶頭打獵要有趣得多？”張公子顯然是得意的，用這種‘有新意’的方式觀看毫無反抗力的人被欺壓甚至死亡，是最能滿足他心中虛妄的權力感和高貴感的。

“這些奴體力不佳，又如此驚慌，怎能有效地将獵物驅趕到一起？”安濟源不以為然。

“那不就更有意思了，不光考驗侍衛狩獵的能力，還要考驗他們趕奴的能力，一定會更有看頭。”張公子掃視一圈，大部分跟班或主動或被動地出聲贊同。

“那便快些開始吧，也能早點結束，我要早些回城。”安濟源的話不耐煩但卻一錘定音地認可了趕奴狩獵的計劃。而他之所以配合，也無非是覺得沒必要為了一群奴和張公子這樣不知好歹的結怨罷了。

齊子彥張了張嘴又閉上，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但又不甘心什麼都不做，甚至參與其中。偏張公子還在這時特意點他。

“齊二公子怎麼還愣着？賤奴已經進山了，你的侍衛再不跟上可就遲了。”

“遲了就遲了吧，我本以為是我們幾個狩獵才有興緻出來，也沒帶擅長狩獵的人，沒想到還是看侍衛狩獵，既如此我就不參與了，就算是我認輸吧。”齊子彥雖然說得流暢，但實際卻要緊張地字斟句酌。

服軟不符合他平日表現出來的性格，又是如此不合群的舉動，他隻能盡量讓這說法聽起來順耳些。

然而張公子顯然不會放過他，“齊二公子這是說得什麼話，咱們都是來尋個樂子，不計較輸赢，重在參與，就算是沒有擅長狩獵的侍衛，也不能掃了大家的興緻吧？”

齊子彥握緊了拳，缰繩在手裡攥成一小團。

“再說一看你身邊這位侍衛的身形，就知道他肯定善武，想來打獵對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不如就由他帶着你的侍衛們去吧。”張公子看向阿九。

齊子彥覺得汗毛快要豎起來了，聲音裡都帶上了一點緊繃，“他是我的貼身侍衛，放他去狩獵，誰在身邊侍奉我？”

“這話子彥說得就不對了，”安濟源突然插了進來，帶着玩味的笑容，“你這不是還帶着元寶呢麼，怎麼就沒人侍奉了？更何況難道現在跟我們在一起，你還需要一個侍衛貼身保護安全麼，莫不是不放心我們幾個？”

這話說得就巧妙也沉重了許多，齊子彥失去了駁斥的理由，還可能直接冒犯張公子乃至在場所有公子，讓他更加為難。

齊子彥咬着牙不願松口，但也知道這種拖延毫無意義，畢竟張公子和安濟源本就是想看他為難。

“主子，”元寶忍不住小聲叫了聲，若真是明着駁了這兩位的臉面，還不知要如何收場呢。可他也知道主子在顧慮什麼，說不出勸的話。

“主子，”這是阿九的聲音，比平常更小更低，透出的平靜感讓齊子彥忍不住看過去。

阿九确實是比較平靜的，雖然在那些賤奴被驅趕下車圍成一團的時候他也心生陰晦，但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見識賤奴的命如草芥了。

賤奴沒有社會秩序的保護，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主人，可惜的是齊子彥這樣的主子難得，大部分都落在了張公子這樣的人手中。

扶助弱小的責任感和正義感仍讓他想沖上去幫助那些可憐人，但他更清楚地知道，不僅是他同樣低賤的身份，就連主子的身份，在此時此刻也幫不上什麼忙。這都是現實，阿九絕不會為了現實而對主子心生怨怼，反而為主子試圖抵抗的态度十分感激。

他知道主子不應也不能在此時頑抗到底，也不願主子為此承受巨大的損失，所以主動開口，并在齊子彥的目光中微微點頭。

齊子彥難受得緊，但絲毫不能表現出來。阿九身份太低，他自己的也不夠高，所以決不能讓張公子這些人察覺自己對阿九的看重，否則他們一定會緊盯上阿九，甚至去探查阿九的過往，後患無窮。

在齊子彥的點頭許可下，阿九帶上齊子彥的九名侍衛，幹淨利落地策馬追入林中。

主子們策馬走到靠近林子邊緣的地方，看着在林子裡踉跄奔跑的奴婢和後面不緊不慢跟着，時不時還拿馬鞭抽人的侍衛。因為邊緣和林地的坡度，觀看的實際距離并不遠，所以也格外清晰，讓齊子彥分外不适。

在野外環境中如此以折磨他人為樂，就像是剝掉了外面華貴靓麗的人皮，露出裡面陰暗嗜血的野獸，令人背後發寒，比如齊子彥和元寶，也催人忘記人性，比如剛才還有些不悅，現在已經帶上興奮表情的幾位公子。

倒是安濟源，毫無表情卻也松散，像是置身事外之人。

林中的人影逐漸跑遠，有幾人露出遺憾的神色，張公子身邊的侍衛吹了一聲哨子，不一會兒，人影又重新出現在側面，顯然是侍衛在驅趕奴婢成‘之’字形回繞，為了給主子獻上更好的表演。

在張公子突然舉起弓時，齊子彥第一時間注意到了。

“張公子這是何意？！”

果然事情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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