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夜闌人靜,房間内隻有時鐘滴滴嗒嗒行走的聲音。就着窗口灑進的月光餘輝,看一眼挂在牆上的時鐘——接近淩晨兩點。劍雪無名歎了口氣。睜着眼睛又過了十多分鐘,終于聽到門外“當鎯鎯”一聲——和熟悉的冷哼。“哒哒哒”,腳步聲直奔而來,起身,做好應戰準備,卻聽那人直接進了隔壁房間,沒了聲息。“????”——不對!劍雪無名皺皺眉,披上衣服走出房間。到了一劍封禅卧室門口,習慣性地敲了兩下,伸手去擰——果然,鎖上了。“開門。”“幹嘛,我睡着了!”“開·門。”“…………”等了片刻,貌似極不情願的家夥終于拖着腳走過來。開了門,擠眉弄眼做個怪相——“嘁,敏銳的家夥。”房門一開,果然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劍雪無名闆着臉,閃過那家夥,直接走到壁櫥前,找出藥箱。就知道——晚上發現他溜出去後,在門口用垃圾桶做了個小陷阱,按這家夥的脾氣,知道壞事被發現,肯定要過來胡攪蠻纏地辯解。而不肯面對自己,則絕對是壞事的後果非同尋常,像這樣——受了傷。“…………”一劍封禅的傷在手臂上——大約五六寸長、兩指深的刀口。劍雪無名找出消毒藥和紗布,熟練的幫他處理,同時無聲地用譴責的目光瞪着他。“………………”最怕他擺出這種嘴臉了…一劍封禅在心靈世界猛虎落地勢叩首謝罪,面上卻還是強撐着欠抽滴狂妄。見他死不認錯,劍雪無名手下用力,扯着繃帶緊緊一拉——青臉顫了幾顫,終于沒忍住扭曲了。額角蹦出道青筋,“很疼啊!”“………”劍雪無名擡頭淡淡看他一眼,“你可知道,我比你更疼。”“…………”胸口不由得一窒——腦門莫明地閃過些奇怪的畫面。但他并未深究——和劍雪談話時常有的現象,似乎當某些話語觸動到心裡的柔軟處時,就會浮現出一些散亂的情感和記憶。[你可知道,我比你更疼。]——細細品味下話意,老臉一紅,挺感動——劍雪這脾氣,真不知說好還是不好,太過直接坦率,這種話說出口,還讓他怎麼負愚頑抗。“對不起。”抓抓頭發,解釋道:“要怪就該怪蠢蝴蝶!他家那口子——公孫月,誰知道另一身份就是那個黃泉贖夜姬。”“黃泉…”“麥想了,就災你記不住。”伸手在海草頭上揉一揉。“小學時候,和地理司、東方鼎立他們混一起的女魔頭。”——升上初中後徹底漂白,打算重新做人,結果不知道怎麼被人發現了她過去的經曆。“然後就有仇家找上門。蠢蝴蝶耍帥,打算自己應付。公孫月米法子,就私下找我幫忙。”“如此,是該相助。”說起來,兩人看得上眼的朋友并不多,蝴蝶君是少數的例外之一。“那是自然,請得動我出手,必定有足份量的理由。”一劍封禅這人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臉,見劍雪沒有因他偷跑出去打架的事生氣,更是趾高氣揚。“哼,要不是我去得及時,蠢蝴蝶這次非給那個愛躺椅的死人妖小白臉挂掉不可!哈,下次看他有什麼臉在我面前嗆聲。”劍雪無名靜靜聽着,手下再用力一扯。“哎喲喲…劍·雪!你!”“我說相助應當,并未說你做法無錯。”垂頭看血迹在白色的繃帶上蘊染開,無法忽視心髒抽緊的感受……并非強烈到難以忍受的劇痛,是令人一點點窒息的綿長折磨。不緻傷,卻能逼人瘋狂。——這種感覺,自從那次之後,便出現得頻繁了。——自從,意識到“擁有”的脆弱,與“可能失去”的可怕後。………………………從身邊的親友,到學校的同學、師長,很多人好奇——一劍封禅與劍雪無名,兩個性格南轅北辄的人為何會成為朋友。其實讓劍雪無名自己講,那不是什麼“宿世孽緣”說不清道不明,事實是……他是羞于啟齒;另隻…鬼知道還記不記得。四歲那年,當一隻散發赤腳,披着獸皮拎着木棒(隻差沒騎隻恐龍~)的小野人穿越時…不,九峰蓮滫的大門,出現在劍雪無名的面前時——命運的齒輪轉動了~(命運的齒輪:nnd!又要我轉!轉你個頭!死來先!)“哇哈哈!走路草!”那隻修養差到家的小鬼頭完全沒有自己擅闖民宅的自覺,看到某隻綠色寶寶的一瞬間,興奮的揮舞了下手裡的石…棒球棒,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好奇戳戳那頭貌似很尖銳的海草,證實了它們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殺傷力後,目光移到人家胖乎乎雪白白的可愛臉龐,一向暴戾的心靈神奇地産生了種可稱溫柔的情緒——好可愛好可愛!!所以,接下來按照一慣風格,得寸進尺地貪婪問道:“你有主人沒?”——如果有,就抽飛那家夥搶到手!搖搖頭,小海草寶寶表明了自己的自由身份,奶聲奶氣的解釋:“………非是走路草!我是…”“那!決定了!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走路草!”小野人狂妄霸道自做主張地宣布!“…………就說,我不是…”“嗯,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做……嗯,劍山頭,白白嫩嫩!有了!!劍雪!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是劍雪!!”“………………………”貌似是隻是選擇性失聰的野人,但是,該講的道理還是要講清楚:“為什麼我的名字要改成劍雪?”“因為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大,是你的天!你入世的名字要由我來給予!”“為什麼你是我的天?”“因為,哦,因為我是藍色的!看,天不都是藍色的!”“………………”現在去回憶,劍雪無名怎麼也想不起當初為什麼會愚蠢地被那套根本沒有任何邏輯性的解釋說服。--不,也許根本就沒有被說服。反正一劍封禅原本就不是會在乎别人意見的家夥,他隻要知道自己今後成了一株“走路草”的老大,成了那株小海草的天,要護他挺他就夠了——和威名遠揚的惡犬弗蘭索瓦決鬥——因為它呲牙咧嘴意圖威吓劍雪——盡管一蓮托生後來說明,那是小弗弗在表達對小海草的喜愛。在馬蜂的群襲下把劍雪護在身下擋個嚴嚴實實,自己卻被蟄得在床上慘叫了近一個月——盡管那蜂窩原本就是他去捅的。orz把霹靂幼稚園的小團體“圓教黨”教訓個遍——因為他們搶光了劍雪的雞腿、烤肉,而把蘿蔔青菜丢給他——盡管事實是自小跟着一蓮托生,劍雪是個忠實的素食者……………總之,至于原本一劍封禅單方面認定的關系,什麼時候成了周圍所有人公認,甚至劍雪無名自己也不知不覺接受的時候……他早已陷得太深,再無法從那片名為“一劍封禅”的天的(保護?圈禁?--|||)範圍下走出。劍雪無名認命了,他知道自己已經習慣了一劍封禅——習慣了他的霸道、他的狂妄、他的唠叨、他的自以為是;習慣了他的聲音、他的氣息、他拉着自己的手的溫度、他兇惡欠揍的表情……但真正明白這種“習慣”,已經到了變成自己“生活”…不,“生命”的一部分,還是在險些失去這一切的時候。數月前,一場不大不小的事故——一輛刹車失靈的汽車在他眼前沖向一個亂闖紅燈的小鬼頭。他本能反應跑上前,卻被身邊的一劍封禅推到後方,并且,那家夥代替他沖了過去。其實,讓誰說一劍封禅都不是個好少年,雖不到什麼黑心爛肝人品惡劣的程度,但狂妄自大自私自利絕對是公認的。因此,劍雪無名很清楚,那個人會沖出去救人的理由——是劍雪無名的道德觀不允許自己在那種時刻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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