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眼睛微微濕潤,他呷了一口酒,感慨道:“好像是這麼個道理,這大概就是悲喜交加的輪回吧。”
坐在不遠處的男子,嘴角浮現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他目不轉睛地觀察着白卉和客人們交流的情景。過了一會兒,他看了眼手表,便豎起風衣的領子,帶着隐隐的不舍,轉身離去了。
次日下午,身着白大褂的白卉簽收了一份快遞,之後便眉頭微蹙地站在辦公室窗台前冥思。
從三年前開始,每年的十月六日,她都會收到一份來曆不明的快遞包裹和一束鮮花,快遞盒上僅留有一個無迹可尋也無人接聽的電話号碼。這一天并不是什麼特别的日子,而禮物卻像是精心準備的。
頭一年是栖息的大雁,第二年是大雁展翅,今年的大雁喙上銜着一支樹枝。它們均由手工雕刻而成,哪怕不懂行的人也看得出雕刻者的技藝精湛。
白卉俯瞰着醫院主樓下川流不息的行人。心想,送自己禮物的匿名人士,會不會就隐藏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悄然窺探自己?這三隻木雕大雁又有什麼特别的含義呢?
突然,白卉感到右肩被一個柔軟而厚實的東西拍了一下。她機敏地側頭一瞟,原來是一隻戴着戒指、白胖臃腫的手。
“白醫生,怎麼站這兒愣神呢?”一位身材粗短的中年男子笑道。
男子梳着油光锃亮的小分頭、大蒜鼻上架着一副價值不菲的金絲框眼鏡。
這位是徐醫生,是精神科的副主任醫生。此人善于社交,醫術不賴,隻是為人處世過于雞賊,所以在同事間的風評不佳。
“白醫生,你也知道,我搭乘今晚的飛機去法國度蜜月。”徐醫生谄笑道,臉上的橫肉不禁擠出了褶子,“我三個禮拜後回來,手頭上那幾個病人就暫時拜托你照顧了。”
“放心吧,徐醫生,上午張護士已經把你那三個精神分裂病人的病例交給我了。”白卉有些納悶,做事一向不拖泥帶水的徐醫生怎麼今天這麼唠叨。
“不是之前那三個,嘿嘿。這個病人的情況有點特殊,本來已經托付給歐陽醫生的,但他最近身體不好,臨時變卦了。”徐醫生眼裡閃着賊光,将一本黃皮病例放在了白卉辦公桌上。
“什麼情況?”白卉有種不祥的預感,根據以往的經驗,徐醫生這眼神絕對是要給自己下套。
徐醫生眼珠流轉笑而不語,半晌,他神秘兮兮地說:“前兩天我收了一個自閉症男童,名叫劉曉智,今年十歲。你也知道自閉症一般隻在自閉康複中心進行幹預訓練,可劉曉智近幾個月從自閉逐漸惡化到自殘和暴力傾向,有狂郁症的症狀。他往自己身上劃刀子并把家裡幾個保姆和傭人都打傷了,現在他父母堅持要把他送來精神科住院。不出意外的話,劉曉智過幾天就會入院治療。”
白卉雙臂交叉抱于胸前,挑眉睨看着徐醫生:“一下把這麼多病人交給我,不怕我過勞死嗎?”
徐醫生最擅長的就是雄辯和磨人,在他一番沒臉沒皮又軟硬兼施的勸說下,白卉最終接下了這樁費力不讨好的差事。
下班後,白卉收拾好東西,擡腿踏出辦公室,大步流星地朝人民醫院的停車場走去。她的座駕是一輛低調的黑色摩托車。
之前在醫學院念書時,白卉就考下了摩托車駕照。她覺得,騎摩托車既不用擔心早晚高峰堵車,還容易停車,一舉兩得。
白卉利落地擡腿跨上摩托車座椅,戴上頭盔,身體前傾握住把手,發動馬達後飛馳前行。
微寒的秋風将她的深棕色的柔順長發吹起,灑脫極了。頭盔的防霧鏡之下,白卉清秀的五官一覽無餘。她長着一張減齡的娃娃臉,眼睛大而清澈,眼角微微下垂,是時下最受追捧的可愛狗狗眼。
這樣一位身姿妙曼、面容甜美的年輕女郎,騎着摩托車穿梭在晚高峰的車水馬龍之中,總能引得其他司機紛紛側目,投來注目禮。
十分鐘後,白卉到達了目的地,鹿苑園小區。這是一座五年前建成的中檔小區,交通便利,綠化茂密。
白卉兩個星期前剛搬到這裡,租住在A座19層的一套公寓裡。
出了電梯,白卉一轉頭,看見1901的門前站着一位披肩發、戴眼鏡的男子。
這位男子是1901的住戶,之前白卉在電梯裡碰見過幾次,但沒打過招呼。此刻他正慵懶地背靠着房門,單腿彎曲,低着頭玩手機。
“帥哥,你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我是1903的鄰居,剛搬來不久。我叫白卉,人民醫院的醫生。”
白卉眼睛咕噜一轉,走上前主動攀談道。不過,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裡正打着不可告人的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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