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大多時候除了衙門裡那套,不問人間事,難得聽一回家常,心頭倒也融融。
“讓人盡心伺候,要是誰惹得姑娘不喜歡了,咱家扒了他的皮。”
曹甸生呵腰說是,略頓了頓,将左右的人支了出去,細聲道:“爺爺明年要立後,聽太後跟前桂生說,那些大員們千方百計把家裡閨女的畫像往慈甯宮送,隻怕皇後的人選要從裡頭□□。”
梁遇牽唇冷笑了聲,“那點子伎倆,還想瞞天過海?畫像進了慈甯門,能不能進慈甯宮可就兩說了。宮裡上下如今哪一處不捏在咱家手裡,繞過咱家行事,可見是沒把咱家放在眼裡啊。”
曹甸生了然,掖着手附和地笑了笑。官場上那些大臣們猶如黃豆,才從豆莢裡打下來,裡頭不免混進雜質。東廠就像個大篩子,一遍一遍篩選,把裡頭沒用的廢料淘澄幹淨了,剩下就是一心的人。
他又俯身,小心翼翼提點:“姑娘和爺爺一般兒大,明年也是十八……”
梁遇沉默了下,半晌卷起書撐住太陽穴,合眼道:“你去吧,咱家頭疼。”
曹甸生領命,卻行退了出去,他聽着腳步聲漸漸去遠了,撫着額頭長出了一口氣。
司禮監掌印、東廠提督,早前那麼多輩兒,沒幾個有好下場的。居安當思危,再強的鐵腕也有松懈的時候,若沒有血親作為後盾,想呼風喚雨一輩子,斷無可能。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隻有月徊,他找了她很久,一則是為骨肉團圓,二則是為多條膀臂。
他倒是想過,替她安排個輝煌的出身,送她進宮為妃為後。将來龍子繼承大統,舅舅可比大伴親多了,甚至一半江山都得姓梁。這些不帶感情的盤算,在沒有見到她之前已經有了雛形,然而真的把人找回來後,似乎又要重新斟酌了。
到底還得以她為重,骨肉至親難得,他喪良心的事辦了許多,月徊是他最後的底線。她倒也主動表示想進宮,不過不是去當娘娘,是要跟他去做太監……
罷了罷了,不去想他。他把書展開蓋在臉上,午後惬意,熏籠燒得一室如春,困意也陣陣襲上來。繁雜公務和罵名都抛到了腦後,他呼吸勻停,從這混亂的塵世掙出來,跳進了另一段無為境界。
***
那廂月徊練字,也算練得一絲不苟,兩百個名字穩穩寫下來,将到傍晚時分已經小有所成了。
把自己寫的展開,和梁遇寫的并排比對,已然沒有太大分别,正想送去給哥哥過目,門外松風通傳了聲,說“四爺回來了”。
這聲四爺叫得妙,月徊移過鎮尺把那沓宣紙壓好,打起簾子迎出去,站在檐下打趣招手,“四爺,來來……”還像以前一樣,得了好吃的要留給他,指指桌上剛送來的喇嘛糕和杏仁酥酪,“吃吧。”
小四進了東廠,也換上了番子的行頭,尖帽直身,腳上穿皂靴,論打扮算不得好看,但勝在他有一張漂亮的臉,把平淡無奇的衣裳穿出了一股磊落的味道。
他在桌旁坐了下來,平時天塌也擋不住他的好胃口,今天不知怎麼,搖頭說不餓,一臉菜色呆坐了半天,甕聲甕氣兒感慨:“官家這口飯,怕是不好吃。”
月徊有點納悶,“哥哥不是指派了師父,讓人好好帶着你嗎,這是怎麼了?”
小四兩條胳膊對扣着擱在桌上,看了她一眼,垂頭喪氣說:“我是拜了東廠千戶做師父,師父待我也不賴,不叫我做什麼活計,隻說頭天先帶我各處走走看看。我也沒想那麼多,他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起先還行,衙門各處值房庫房轉了一圈兒,後來就不對了,他帶我下大獄……天爺,您是沒去過那地方,就像河口買賣市的屠宰場,地上血混着泥垢,把磚縫兒都糊住了。師父還沖我笑,說帶我去見見世面,今天正好審個京官,據說作了反詩給拿住了,裡頭預備上大刑。”他說着,哭腔都出來了,“師父下令讓他們‘彈琵琶’,我琢磨獄裡怎麼還有這等好興緻,誰知道是我想岔了。他們拿肋叉子當弦兒,番子用刀在上頭來回刮,刮得人皮開肉綻,那個血,跟潑水似的往外滲。”
月徊坐在那裡愣神,半晌道:“你還記得那年城門上挂的人皮麼?說是貪官昧了赈災的銀子,剝皮揎草就是為了警示文武百官,那活兒也是廠衛幹的。”
說到這裡,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都有點兒發瘆。
月徊才想起來,難怪剛才梁遇不讓她跟着,說日子久了擔心她會怕他,畢竟他掌管的衙門辦的都是下黑手的案子,要論人間美事,他們是渾身上下半點不沾邊的。
月徊巴巴兒望小四,“那你有什麼打算呢,還習不習武?要是改主意了,就回來念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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