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慷慨而突兀的邀請,霍子南立刻回絕了:&ldo;不用,我一直住醫院的宿舍。&rdo;&ldo;你的腳踝腫的厲害,幾天内可能都無法行走,得有人照顧。&rdo;聶辰說:&ldo;一個人住宿舍的話,不方便。&rdo;大概是覺得自己太唐突,又加上一句:&ldo;上次就因為我的事讓你受傷,這次又……我很抱歉,希望能補償你。&rdo;補償?霍子南訝異地看着聶辰,覺得自己都幾乎不認識這個曾經共同生活過四年的男孩了。過去,從給他買襪子到為他的期末論文收集資料,連他的交通罰單很多都是林祖棟去銷的賬。可那時候,也許是兩個人的關系太親密,又也許是聶辰還太年輕,别說什麼報償,連&ldo;謝謝&rdo;都很少從他嘴裡聽到。也許是因為長大,也許是因為半年多來身處險惡的環境,他居然也變得能為别人着想,能說出&ldo;補償你&rdo;這樣的話了。&ldo;在想什麼?&rdo;見他出神,聶辰疑惑地摸了摸他的額頭,&ldo;不舒服嗎?&rdo;霍子南心中感慨,扭頭避開了,低聲說:&ldo;沒事。&rdo;&ldo;今天的事,真是抱歉。&rdo;聶辰收回手,眼中全是疼惜,語氣滿懷歉意:&ldo;我知道的晚了些,不然一定會提前阻止他們。&rdo;霍子南搖頭,淡淡笑笑:&ldo;沒什麼,你能及時趕到阻止他們,我已經很感激了……&rdo;他神情淡漠疏遠,甚至比初見時還要冷淡,側頭躺在枕上,露出修長優雅的脖頸,線條流暢而曲折,幾乎透露出些許執拗的意味,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幾近剔透的皮膚下隐隐可見,脆弱,惹人憐惜。看着他額角的傷痕,想到他所受的苦,聶辰有些心疼,但他居然還說到了&ldo;感激&rdo;之類的話,又讓聶辰有些輕微的難堪,有一瞬幾乎以為他根本就是在挖苦自己。聶辰沉默不語,眼神複雜深刻,霍子南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賭氣的味道,轉開了話題:&ldo;我叔叔的事……&rdo;&ldo;放心吧。&rdo;聶辰暫時壓下了心頭的不悅,&ldo;阿蟹已經去警局銷案了,他大概明早會回家。&rdo;&ldo;謝謝你聶先生。&rdo;霍子南低聲道謝,頓了頓,又說:&ldo;我沒什麼要緊,一會可以自己回去,你如果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必在這裡陪我耽誤時間……&rdo;他話雖說的客氣,但很明顯是逐客的意思,聶辰有些窩火,天生的任性霸道忽然從胸中升起,沒等霍子南說完便打斷了他:&ldo;我知道,今天是力誠的人打了你,雖然我事先并不知情,但我是力誠的老闆,你恨我也是理所當然。&rdo;&ldo;我不是這個意思……&rdo;&ldo;我替力誠,也替我自己跟你誠心道歉。&rdo;聶辰執拗地看着他,&ldo;你現在這個樣子,家裡又照顧不上,我于情于理都不能扔下你不管。&rdo;&ldo;我……&rdo;霍子南被他堅定而又強勢的态度堵的說不出話來,聶辰又問:&ldo;你有女朋友能照顧你嗎?&rdo;&ldo;呃……沒……&rdo;&ldo;那就這麼定了,一會我送你回去,這兩天我來照顧你,要是我忙,會派其他人來。&rdo;&ldo;……&rdo;霍子南百味雜陳地看着他,無論怎麼改變,聶辰還是聶辰,一如既往地強勢,一如既往地任性,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深夜,聶辰駕車送霍子南回到了他的宿舍。天佑給住院醫師配備的是兩室一廳的單元房,兩人同住,霍子南住靠南的一間小卧室,房子很小,隻有十來個平方,但帶着個大露台,顯得很寬敞。一走進這個簡單而整潔的房間,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深藍色的床罩,帶書架的柏木書桌,木質電腦椅上鋪着深藍色的椅墊和靠枕,牆壁上是一副仿的非常精緻的&ldo;楓丹白露的森林&rdo;油畫,鑲着銀色的邊框。聶辰驚訝地看着房間中的陳設,下意識地回身往門背後看去,果然,那裡挂着一個标靶,上面紮着幾個銅質的飛镖。&ldo;隻能請你坐椅子了。&rdo;霍子南把胳膊從聶辰肩頭抽出來,單腳跳着坐到了床沿上,&ldo;外面的客廳是公用的,我和劉醫生都沒有買沙發,平時隻是放些雜物,沒法招待客人。&rdo;聶辰依言坐到了椅子上,霍子南說:&ldo;我去洗手間,你先坐。&rdo;&ldo;我扶你。&rdo;&ldo;不用不用。&rdo;霍子南擺手,自己站了起來,&ldo;隻有幾步路,我自己去就行。&rdo;說着連跛帶跳地出去了。聽着他走到過道那頭,關了洗手間的門,聶辰環視房間,雖然明知道翻别人的物品很不禮貌,還是鬼使神差地一個個拉開書桌的抽屜,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些什麼。最左面的抽屜裡是雜物,回形針訂書機名片夾什麼的,中間一個放着一疊疊的空白稿紙,最右面,是霍子南的一些手稿,最上面一頁畫着一個簡單的大腦解剖示意圖,下面大約都是腦外科方向的論文草稿。聶辰定定想了想,抽出了一疊手稿。林祖棟是林家去美國的試探&iddot;猜疑&ldo;對了,你餓嗎?&rdo;霍子南忽然想起聶辰從下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飯,掏出手機,&ldo;我打電話叫外賣吧,附近有家店的炒河粉很不錯。&rdo;&ldo;别叫了。&rdo;聶辰握住了他的手,深深看住他的眼睛,從他手裡緩緩抽出手機,&ldo;我之前給阿蟹打過電話,他應該馬會送飯過來,嘗嘗他的手藝。&rdo;&ldo;哦……&rdo;霍子南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抽回了自己的手,&ldo;他還會做飯?&rdo;&ldo;他以前是廚師,刀法很好,才被我爸看中了帶在身邊。&rdo;聶辰的眼神掃過床腳,忽然發現那裡放着一個墨綠色的保齡球。&ldo;你也打保齡?&rdo;&ldo;哦……偶爾。&rdo;霍子南會的體育運動屈指可數,保齡球是打的最好的一項,出于習慣專門買了一個13磅的球,每次去球場都用自己這個。聶辰彎腰拿起那個球,把玩了片刻,說:&ldo;我有個朋友,也喜歡打保齡,因為用不慣球館的球,自己買了一個存在儲物櫃裡,正好也是13磅的,墨綠色。&rdo;緩緩轉過頭看着霍子南,&ldo;跟你一樣。&rdo;霍子南淡淡笑笑,&ldo;我以前也試過用更重的,但效果不太好。&rdo;&ldo;子南。&rdo;聶辰說:&ldo;記得從我第一次看見你,就跟你說過的吧,你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不光是保齡……&rdo;霍子南心跳加速,快的幾乎沖出胸口,用盡自己四十年來所有的意志才勉強調整出了平靜的表情,從容的口吻:&ldo;聶先生,是因為我很像你的朋友,你才這樣刻意照顧我的麼?&rdo;&ldo;不……不全是。&rdo;聶辰有些困惑,說實在的,面對霍子南,他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态。&ldo;被人當成替身的話,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呢。&rdo;霍子南微笑。&ldo;是……你很像他,但我很清楚,你不是他。&rdo;沉默了半晌,聶辰的聲音低沉沙啞,&ldo;如果可能,有些話我很想親自跟他說清楚,真可惜,他已經死了。&rdo;&ldo;真遺憾。&rdo;霍子南靜靜說,&ldo;逝者已矣,請節哀。&rdo;&ldo;可我總覺得他還在。&rdo;&ldo;鬼神之說,古已有之。&rdo;霍子南說:&ldo;潘家廟有幾家紙紮店子,據說老闆能通靈,我小時候爸爸還請他們跟去世的奶奶捎過話。記得那位神婆喝了些符水什麼的,我奶奶就上了她的身,說了好多話,跟我奶奶生前的神态語氣一模一樣,連聲音都很相似,很神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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