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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本網>天命皇後/紅顔依稀 > 第96頁(第1頁)

第96頁(第1頁)

周洵遠對她的言語挑釁大為不滿,低喝道,“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可有一點當家主母的氣度。”

段夫人任由淚水緩緩淌下,也不去擦拭,氣得雙唇發顫,“當家主母?老爺記差了罷,我如今可當不得家了!何況當家主母該是什麼樣子?妾身參悟不明,是否都要像那位郡主娘娘一般,事事讨得老太太歡心,衆人信服,才算是一位好主母?怎麼偏生又在咱們家待不下去了呢!”

周洵遠雙目蓦地睜圓,匪夷所思地望着段夫人,良久怒道,“簡直不可理喻!”言罷,隻覺得無法再面對此人,怒目片刻當即拂袖而去。

段夫人氣得渾身發抖,身後跟随的衆仆婦一時皆屏聲靜氣,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在此時多言一句,恨不得不曾身在此地,不曾聽聞這樣的話語,更恨不得主母能立時忘記她們的存在。

那跟着周洵遠的衆人何嘗不作此想,好容易捱到老爺進了書房,吩咐了一句,都不必跟進來。才算長舒一口氣,連忙各自散去。

周洵遠适才氣血上湧,目下腳步已有幾分踉跄,跌跌撞撞行至書案前,扶着台面緩緩坐下,仍是連連氣喘。過了半日,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摸上了書案底部一處暗格,幾番猶豫,幾番收回手來,終是将心一橫,摩挲出一把鑰匙,顫顫巍巍的打開了那塵封已久的幽暗記憶。

一張張泛黃的信箋,一張張泛黃的畫紙橫陳眼前,上頭有山川日月,有疏影墨梅,有飛白飄逸,有簪花娟秀,每一幅皆不同,每一副又相同——都有一個镌刻情誼的落款,與周郎。那三個字筆調不一,書寫的時間不一,他緩緩地撫上那不同又相同的三個字,隔着近二十年的歲月,隔着近二十年的悲辛,隔着近二十年的怅惘,義無反顧的任往事翻上心頭,湧上眼前。

畫紙與信紙翻飛,一支早已幹透衰萎的海棠花飄落在他膝頭,刹那間将他帶回那個春日的午後。長街禦道上,國朝風姿翩然、少年英俊的探花郎策馬前行,争睹的人群将道路圍得水洩不通,他的白馬在歡呼的聲音中,在人們抛出的鮮花中踯躅不前。那一日,是他的盛景,是他的春風得意,皆因他承載了人們對于文采風流的敬仰,對顯赫家世的憧憬,對俊朗姿容的歆羨。他高高在上,翩然端坐,心内隻不滿于座下畜生未見過世面的躊躇,他早已習慣人們的仰視,是以他安之若素,不屑一顧。

蓦地裡一陣清風拂過,一枝海棠飄然墜落在他的幞頭之上,信手拈來,隻覺得一陣幽香于風中淡淡傳送,不是說海棠無香麼?那麼定是沾染了主人玉指上的氣息,那味道令人心曠神怡,令他不由自主仰起頭來,探尋那花枝的主人旖旎的身影。

風動簾開,掀起面上帷幕,麗人的眉目間有着無畏的英氣與豪态,鳳目中流轉着如煙媚行,凝脂般光潔的額頭上花钿閃爍,寶光順着面頰流淌,一直流淌至麗人上揚的唇角,那唇角銜着淺笑,有着風情無限,有着欲說還休。

俊美的探花郎青衫拂動,一顆心也跟着起伏蕩漾,那是世間少有的姿容,在對着自己展頤微笑。周遭一切皆安靜下來,他面前隻剩下一張笑顔——這是他最初的暗湧,也是他最初的情緣。

昭陽,昭陽,她的封号恰如其人,她原本就如同初升的朝陽,絢爛奪目光華懾人。待一切都如願以償,一切都圓滿歡喜,她卻更願他喚她阿淇,那如水般輕靈的名諱,像極了她妩媚流觞的眼波。

周洵遠閉目長歎,再張開眼,手指卻因畏懼而抖個不停。将那些書寫愛意的紙張翻過,露出一紙慘傷絕決的薄箋,無有贅言,字字凝練,他心中早就知曉,卻仍是被落款處的字迹刺痛:父仇橫亘如山,從此與君長決。

今生永無瓜葛,永不再晤。嬌唇輕吐,字字铿锵,那麼尖銳,那麼傲岸,絕無一點轉寰——這是他最後的落局,也是他最後的冤孽。

周洵遠松開雙手,往事零落,昭陽,昭陽,日已西斜,月上簾栊,屬于他的那一輪金光随風逝去,永不可追。他阖上雙目,知道自己幹涸已久的眼眶正在一點點濕潤起來。

月上簾栊,街市上卻是車水馬龍,人潮不息。周元笙坐在車内,耳聽得一陣陣喧嘩熱鬧,有些好奇的揭開帷幔,望向窗外。不意正對上李錫琮回眸相望,不由相視一笑。

李錫琮正待開口,卻聽身後馬蹄聲漸近,一人喚道,“請王爺王妃留步。”循聲回望,隻見一個着白衫的秀逸少年打馬前來,距離近時才翻身下馬,快步趕上,沖着李錫琮長揖道,“臣周仲莘拜見甯王殿下,臣方才自詹事府下職歸來,今日不曾迎接王爺王妃歸甯,請王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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