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老四要去捆綁尚璞,喬廣善趕緊攔住,說:“咱不要昧了良心,這事與他不相幹,那孩子還蒙在鼓裡呢,隻打發他走吧,工錢也不要少了他的。”遂喚賬房先生老田進來,要他支銀子打發私塾先生走。
老田來私塾裡送錢時,尚璞才知道有這回事,驚愕半天,一時竟回不過神來。因為他和小姐素無往來,也從未見過她的樣子。隻是在去年時,因她不願裹腳而在後堂啼哭,他在前廳替她說了幾句話,隻有這點淵源而已。而今聽說她為自己鬧出了這檔子事,他是既感到惋惜,又感到心疼。
老田傳了東家的話,把銀子放在案頭,尚璞心下大為震動,死活不要這份錢。他知道自己也已經不能待在這裡了,便收拾行囊準備回自家草廬。見老田在一旁不住地歎氣,他便問:“不知小姐以後會怎樣?”老田說:“老爺在外當衆說了的,浸進豬籠呗!還能怎樣?”
尚璞“啊”了一聲,一下呆坐在椅子上,又驚呼道:“她有何罪?竟遭如此重刑!”
老田搖搖頭,一聲不吭,愁眉苦臉地走了。
這裡喬廣善正一連聲地叫人來準備豬籠,人報尚先生來了,他本不願見,卻見他硬闖了進來,進門就跪在地上,淚流滿面,高聲為小姐喊冤叫屈,說兩人從未謀面,何來傷風敗俗之實?
喬廣善也不理他,仍催促人去準備豬籠,還說滿祠堂的人都在那裡等着呢。
尚璞把頭磕得山響,他也不理。尚璞泣血苦求,見無濟于事,便跌跌撞撞去喬家祠堂裡來。
門就見有那麼多人在廳裡坐着,他便左右作揖,為小姐喊冤叫屈。
其時,李老四早已來到祠堂裡,把事情大概禀告了巡檢和典使。石五爺本欲息事甯人的,奈何喬廣亨寸步不讓,衆人也沒辦法,都不敢多嘴。
這時忽見尚璞進來,石五爺的無名之火一下竄上來了,便喝令一聲,叫把這個勾引良家女子的家夥綁了,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棍。
他的随從不由分說,如狼似虎一般過來,扯住他便往外推,尚璞被搡了幾個趔趄。
恰好喬向廷從外面台階上過,一見情勢不妙,他趕忙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倒,高聲叫道:“上面老爺們息怒,他是個秀才,是個有功名的人,就是在縣太爺面前也免跪,怎能随便打他?怕是折損了朝廷的法度,也有辱讀書人的斯文!”
石典使一聽他是個秀才,便揮揮手,叫那幾個人下去,說道:“要不是看在你有功名在身,這頓打是免不了的。如今你也不要在這裡聒噪了,快快出去,免得擾我衆人議事。”
村裡的一位耆老對他說:“你既沒和那女孩苟合,事情本不打緊。隻是這位亨爺,他是最講禮法的,定要拿了那女孩浸豬籠。”
尚璞早就知道喬廣亨的底細,奸猾不說,隻是納妾一事,就鬧得遠近沸沸揚揚的。如今他定要置小姐于死地,這分明是嫌族長裁定的他家納妾的儀軌不滿,今兒借這事宣洩私憤罷了。
尚璞雖鄙異他的為人,但如今也沒奈何,隻得沖他拱手作揖,說道:“亨老爺聽我一言,正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諸位認定是我勾引了小姐,那麼祈求諸位放過小姐,我替她浸豬籠好了。她本是個嬌弱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有什麼傷風敗俗的事?若有,都在我身上,該浸豬籠的人是我,請不要累及無辜。”
喬廣亨如何肯聽這些話?他本意是沖着族長家去的,當然不願别人代為受過。
他又喊來了幾個人,厲聲說:“這裡是喬家宗祠,不容許外人在此喧嘩,把尚秀才趕出去!”
那幾個人推推搡搡把尚璞趕出門外去了。
尚璞還想往裡沖,卻被喬向廷一把抱住,沖他使眼色。尚樸見狀,隻好跟着他出來。
來到門外,尚璞深施一禮,謝道:“剛才要不是小哥替我開脫,難免那一頓毒打。隻是小姐那裡是十萬火急,我甯願被打死,也不願她遭到荼毒。如今這可如何是好?”
喬向廷忙向他做噤聲狀,然後拉着他走遠了,才說:“先生本是一個秀才,手無縛雞之力,進去了又能怎樣?不如先到我家裡避一避,再從長計議。至于如何搭救小姐,咱們先得靜下心來,一起想法子才好。”
尚璞聽了,隻好跟他家去。
喬老頭和錢易接着,小五将事情原委細述了一遍。
他爹又上下打量了尚璞一遍,念一聲佛,一挑大拇指,贊道:“相公好相貌,怨不得小姐這麼癡情。如今事情鬧出來了,常言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且在俺家裡小住兩天,咱好好盤算盤算以後的路。”
尚璞初時急得頓足,後經三人安撫,才漸漸靜下心來。
四人又商量了一陣,終于想出了一法,尚璞這才略放了心。他讓喬向廷先往祠堂裡去,留心探聽衆人的動靜。
這裡祠堂大廳上,喬廣亨仍氣勢洶洶,立等拿人浸豬籠,并打發了一撥又一撥的人去族長家催他出來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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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向廷見李老四坐在祠堂大廳一角,左右為難,便在門外向他招手。李老四扭頭看見了,悄悄出來,問道:“小哥招呼我什麼事?”
喬向廷說:”姑老爺還在這裡幹什麼?你還不家去幫俺東家拿一個主意?依我說,趁着他們還沒拿人,我去後花園角門套好車,你讓三小姐悄悄出門,我趕着車,扔崩一走,讓他們在這裡下他娘的豬籠去吧!”
李老四歎息一聲,說:“唉,小哥倒是一番好意。可是你不知道我家老泰山的性情,他是個極要面子的人。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是甯願舍出女兒,也不願失了臉面的。”
他倆正在門外說着,喬廣亨扭頭看見了,就叫:“那個小五子,你和地保弄什麼鬼?你進來,我正有事要差遣你。”
喬向廷隻好躬身進來,李老四也緊跟進來。喬廣亨忽變得和氣了些,說:“你小哥原是族長家的牧童,族長也多曾看顧你,你如今就去找他傳個話,就說經大家商議,時辰已定好了,午後申時就要下豬籠。讓他乖乖把閨女交出來,沒有二話。”
喬向廷不吱聲,隻哈了一下腰,又擡頭看看衆人,然而此時誰也不敢出頭說話。
李老四在旁實在忍不住了,便向典史石五爺打躬作揖,央求道:“尊上典使大人,俗話說‘人命關天’。内人舍妹雖與外人私通信函,卻沒有苟合之實,他兩人至今也未曾見面,如何便浸豬籠,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石五爺此時也在心裡犯嘀咕:他此番到此公幹,萬萬想不到會遇見這等事,自己躲也不是,管也不是。可他也實在不想眼睜睜看着活人溺水,鬧出人命官司來,一旦自己沾上瓜葛,傳到縣太尊那裡,今後不好開脫。思來想去,他便清了清嗓子,向喬廣亨說:“老哥你聽我說,論理你們族裡的事,我本不該插言。然而我人在官身,卻也不能眼看着你們私設公堂,判決生死。據在下看來,此事雖有傷風化,然而兩人畢竟還沒能交合。俗話說:‘抓賊要髒,抓奸要雙。’我等總要以朝廷法度為重,不可單憑一紙信劄,就輕易害人性命。再者,同在一個村子了,你們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要趕盡殺絕才好。”
喬廣亨冷笑一聲,說道:“五爺是衙門裡的人,自然要以朝廷法度為重。然而我等今日此舉,卻也不違朝庭法度呢。想我聖朝以禮教治天下,普天之下,須臾不敢忘禮義廉恥。今喬廣善身為族長,教女無方,閨閣内竟出了這樣的事,令列祖列宗蒙羞,也令我合族人顔面盡失!若不從重處罰,我等有何面目面對祖宗?有何底氣教化後代子孫,朝廷的禮教也從此難以流傳!常言道:‘家有家法,族有族規。’列祖列宗最忌諱這類男盜女娼的醜事。按照族規,這是要浸豬籠的,——這也是他堂堂族長親口說的。綱常倫理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他作為父親,處死令祖宗蒙羞、違背朝廷禮教的女兒,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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