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聽明白了原委,越發覺得抱歉,向一直靜靜立在那裡不避不讓的馬文才看去,卻見他依舊高昂着頭,一副不屑解釋的樣子,心中一軟。他其實是個好人,是個心腸很軟很軟的人,見不得小孩子受苦,又見不得不公正的事情。但他又偏偏總是用一副堅強的盔甲包裹着自己,似乎這樣就能無堅不摧,刀槍不入,似乎這樣就是鐵石心腸,不會被任何人所傷。可真有這樣的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現在又為何不發一言?祝英台是真的為這位朋友既心疼又心急,三觀這東西不是一天養成的,要摧毀也不是一天能破碎,在那之前,難道要眼看着他成為丙科公敵嗎?不,不行,這樣也太可憐了,他們是好朋友,就該并肩承擔才對!祝英台看着面前有些已經生出羞恥之心的丙科生,突然将臉一闆。她在西館學生裡的口碑還不錯,一直是以溫和甚至有些可欺的面目示人,如今突然闆起了臉,有些人心中就開始不安起來。難道他們把西館裡難得願意和他們和睦相處的士族也得罪了?刹那間,衆多學生紛紛在心中埋怨起那幾個身高馬大挑事的學生,要不是他們悶着頭往人群裡擠差點傷了人,又沖撞兩位士族,他們何必要在這裡被架在火上烤,俨然是不知廉恥之人?果不其然,祝英台在聽完了一切之後,态度也發生了改變。她拉着馬文才的袖子不放,看了一眼自己的字,突然笑了起來,有些不要臉地說:“我的字寫的真的是很好,是不是?”丙科生以為事情出現了轉機,一個個忙不叠地點頭稱是,有些毫不吝啬地奉獻出自己的贊美之詞。“這字,我是說過人人都可以看,但這‘人’,說的是幹人事的人,不幹人事的,就不要來看了。”祝英台瞪着幾個以為仗着人高馬大在哪裡都能占便宜的學生,記住了他們的樣子。“馬文才說的話确實是說錯了……”咦?什麼?無論是馬文才還是衆學生都露出了下巴要掉下來的樣子。“這牆,确實輪不到他來砸。”祝英台用眼神緊緊盯着剛剛高喊着“正主兒都不給砸你憑什麼砸”的那個人,咧開嘴惡劣地一笑。“惹毛了我,我來砸!”争執結束之後,學館裡的學官才是遲遲趕到,讓祝英台心中腹诽哪裡的管事的都跟她們那的警察一樣,每次都是最後一個才來。這時候丙舍生們早就被祝英台和馬文才的變故弄的像是霜打的茄子,那個頭腦不清楚的也被馬文才的随從抓去挨了杖子,越發不敢再多言。學官們有些意外的看着局面還算平穩的局勢,在問清了來龍去脈之後,也有些頭疼的看着面前的書牆。這字确實是好啊,看的他們都想臨摹,可是馬文才說的也沒錯,這麼多人一下子擠過來看字,甲舍裡的人還要不要休息了?裡面的大家公子們要鬧騰起來,可不是這樣小打小鬧的事情了。現在是甲科生乙科生都去吃飯了,要回來了,以後還這樣子亂糟糟的擠,這種矛盾不解決了,日後遲早還要出事。一下子,這些學官倒開始覺得寫字的祝英台多事了,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太好,祝英台被看的心中委屈,還沒扁嘴,馬文才已經皺着眉上前一步,擋住了學官們的眼神。祝英台心中發暖,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我無事,他們有他們的立場,怪不得他們。”“我也有足夠的立場把這字潑了,可現在還不是可笑的站在這裡聽你們讨論這些無聊的事情?”馬文才臭着臉說:“你總想着所有人好,也不看看有些人值不值得。”“哪裡管得了那麼多,去幫人的時候,并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啊,難道就因為這樣就不管了?你去救那孩子的時候,想過他是不是庶人,值不值得想幫麼?心裡一動,就做了。”祝英台笑嘻嘻地解釋。“你真是……”“而且這樣不是很好嗎,你看,你幫了那小孩,那小孩馬上就回過頭來維護你,幫人總不是錯事,你别老是把其他人往外推啊。”祝英台越說越覺得自己真是萌萌哒,她這樣三觀正直的少女一定是老天爺派來拯救馬文才快要崩塌的世界觀的,嗯嗯,就是這樣!“等他長大了,還是會和他們一樣的。”馬文才的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前世那些跟在他身後,不停擲石子丢牛糞的小孩子們,閉了閉眼,平靜地說道:“他們還是會長成完全不想知道事情真相,隻懂得人雲亦雲,覺得所有上位者都是在壓迫他們的人。”“不會的,所有的誤解都來自于無法溝通,隻要你不要任其發展,而是用事實向其他人證明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事情總不會變得那麼壞的。”祝英台以為馬文才說的是今天發生的這件事,生怕他又對寒門産生誤解,極力想要重振他的信心。“你看,那小孩子不就知道了你是什麼樣的人嗎?大家都會知道你是個好人的,我也站在你這邊,還有傅歧和梁山伯!你朋友這麼多,怕什麼?”耳邊聽着祝英台“幼稚”的言論,馬文才慘然一笑。作者有話要說:“你也站在我身邊嗎?”祝英台連連點頭。光站在他身邊,又有什麼用呢?他需要的是全身心信任他,無論未來的事情有多光怪陸離,都會堅信他行之有道的人今日是有這小孩為他開言,明日若無人維護呢?當衆人衆口一詞為了自己的利益默而不語時,祝英台是否會跟開始一樣,任憑他一句“破牆”之詞便給他下了定論?人都是這樣的,哪有什麼不同……馬文才捏了捏拳。隻有變得更加強大,才能真正不懼任何人言。投其所好書牆的事情很快就有了定奪,一天後,學館裡的學官們在書牆空白之處貼上了公告。學官們并不是會稽學館的助教之流,而是朝廷任命的地方學監,隸屬于郡太守府,但卻又在學館中常駐。這些人拿着郡府的俸祿,本身也是士族出身,所以才能做這樣的清官。他們也許品級低微甚至沒有什麼品級可言,但身份在那裡,也足以震懾許多丙舍的學子。在他們的斥責下,西館的學子們乖乖後退到一丈外,聽從學官們的安排。學官們也并不都是屍位素餐之人,很快他們就派人去搬來了書案蒲團各物,布置在了圍牆門口,立下規矩每次“觀看”書牆之人不能過五十,抄閱之人不能過二十,席位和日程由甲乙丙三科的學子自己内部确定,單日甲乙兩科抄閱觀看,雙日丙科學子抄閱觀看,每日會有學官或館中講士之流值守,維護現場秩序。祝英台在牆上寫字原本就是為了所有人都能看的,弄成這樣也是出乎意料之外,雖然覺得學官規定可以圍看的人數實在太少了,但考慮到這圍牆一直都在,剛開始時這些人可能稀罕,到後來天天都看也就不算什麼了,說不定再到後來人人都可以臨摹連來看的人都沒有,這樣的安排似乎也合情合理。至于讓甲乙丙三科的學子自己去内部決定座次和誰哪些天來看就近乎于狡猾,但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因為就算才華低人緣差的學子,再怎麼敬陪末座,也總有輪到的一天,這樣私下早有約定,也就不會在明面上争吵。但是祝英台還是有些郁郁寡歡,那一口濃痰和牆上滿是黑痕的印記,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早上甲舍的士子們肅然圍觀的情景。她徹底“入道”的時候,其實身邊早已經圍了許多人,可是每一個人都是束手而立,沒有發出一點聲息。傅歧那般鬧騰的一個人,也隻是離得遠遠地拉着梁山伯小聲讨論些什麼,并沒有在她面前明火執仗地拆穿她原本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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