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咕噜噜轉一圈,丸子放下湯碗,立即站起身。捏着手,沖他露出一個腼腆又有些忸怩的笑:“宴哥怎麼過來了?事情辦完了?”
徐宴手裡還拎着一個布包,邁開長腿便在兩人的桌前坐下來。
面攤的生意火紅,這會兒其他兩張桌子都坐了人。
一家子坐在這面攤上,徐宴過于出挑的相貌難得引得人多看了兩眼。徐宴有些不習慣,徐家雖家貧,但他往日确實甚少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吃過東西。但此時莫名憋了一口氣,眼看着母子倆都吃完了,該走了,他卻還是點了一碗一模一樣的面。
丸子沒留意到他有點賭氣。他想點就點呗,不過是一碗加了料的面,多不了幾文錢。擦了擦嘴,丸子想了想,喚店家再上一份鹵肉。
徐宴無言地擡眸看向她:“……”
“大夫說,我小産後要想養好身子,最是不能虧了嘴。隻要吃得好,就能将底子一點一點補上來。”丸子沖他微微一笑,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不馬上咱們家就要出遠門麼?長途跋涉,路途艱辛,自然要事先多吃點補一補。”
“既然要補,怎地不多點點兒補一補?”徐宴看她隻叫一個,忍不住問。
丸子眨了眨眼睛,低頭看着碗裡隻有一份的吃食。微微擡起眼簾,稍稍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他,然後低下頭很小聲地道:“這不是家貧南中羞澀麼……若是有錢,自然多點。況且宴哥先前不是教訓過我要多顧着自個兒麼?說我隻有顧好自身,于你于乘風都是好事。你看,我可都仔仔細細地記在心上了。宴哥這麼有學問,說話最是有道理,我都聽的。”
徐宴:“……”吃獨食就吃獨食,就那麼一句話,你還當真拿上尚方寶劍了?
面端上來,丸子的鹵肉也上來了。徐乘風捧着碗偷摸地瞄父親的臉色。徐宴歎了口氣,拿起筷子斯文地吃起來。
一家人都吃過,便打道回府。
出發這一日,天朗氣清。雖還有些冷,但化雪的路已經曬幹了,劉家莊的村口大道隻有一點點泥濘,騾車從道上過還算輕便。
原本照丸子的想法,是不願将自己賣花樣子那些銀錢拿出來用的。但一想敏丫的任務就是供徐宴高中,任勞任怨一輩子。這些銀錢她早不拿出來晚不拿拿出來,早晚都得拿拿出來。更何況,那日去绫羅繡房買成衣,丸子從掌櫃的手裡接過銀錢被徐乘風瞧見了。主要是怕這小子告狀,會讓她崩人設,丸子就自覺拿錢出來買車。
原本是要買馬車的,但這年頭馬匹對于鄉下人來說實在太貴。丸子便是能買得起也不可能買,騾子便宜還好使,退而求其次就選了騾子。
出了劉家莊,走上官道,後頭的路就好走多了。
因着是舉家搬遷,丸子差不多将能用得上的都裝車帶走。徐宴發現後十分不贊同地蹙起了眉,他們此行不過是去郡裡求學,并非永遠不回村子。徐家的根子在這裡,早晚還是要回來的。有些不必要帶的,大可放下,輕車簡行。
丸子卻委屈巴巴地表示東西用久了都趁手了,舍不得丢。且她要帶的自然都是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扔了。
徐宴看了她許久,歎了口氣。罷了,帶都帶上了也不可能半途丢,都帶上吧。
上官道,行進起來便快了很多。
騾車走了一整天,傍晚的時候出了範縣的範圍,四周就漸漸荒涼起來。
徐宴看了看四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心裡就覺得有些不好。别的不說,光着冬日裡夜裡冷得厲害。沒個遮風處躲一躲,怕是好害病。
徐宴别看性子沉靜,做事也沉穩,其實是頭一回出遠門。這會兒頭的弊病便顯出來,雖打聽了怎麼走,卻摸不準村子或鎮子的方位。這會兒騾車停在半道上,不可。擡頭再看這天色,再走的話怕是要走夜路。
半道上進退不得,便顯得有幾分尴尬。
丸子縮在車廂裡,一旁徐乘風抱着包袱睡得沉。這小子是頭回坐車,一路上颠來颠去的,吐得不輕。這會兒吐累了,就睜不開眼。
因着騾車是徐家的第一輛車,丸子便是會趕車也假裝不會。天寒地凍的,自然由聰慧的徐宴去趕車。丸子縮在車廂裡裝聾作啞,本來不想多嘴的。但這破天不曉得怎麼回事,突然冷得人牙齒都打顫。她不想挨凍害病,便掀了車簾子四處看了看。
正前方的路盡頭旁邊有個樹林,丸子哈了口氣,特别委婉地建議道:“宴哥,我聽村裡老人說過。一般像這種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兒都有廟。不如将車往前再趕一趕?”
徐宴也在琢磨着往前走,聞言思索了一下,一甩馬鞭将車往前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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