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之抛卻棋子,跪于榻下,俯首下拜道,“卑職不敢,大人謹尊聖旨,行将軍虎印,督點吳郡,卑職願跟随效命,不敢有違。”蕭衍把他扶了起來,又換了平時那一副舒闊灑脫的笑容,撫慰道,“不用擔心,這幾日我也對你了解不少,深知你為人。你倒是心思聰慧,從不把事情說透,卻又洞察于胸。”“謝大人賞識。”慶之心裡松了口氣,雖不知道這兩位大人打得什麼算盤,但是秘密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畢竟自己一幹人身家性命還在此人手上。“你可願幫我一個忙,午後吳王要來拜訪,我會卧病在床,不想親自見他,你幫忙應對,打發了他去,有于叔幫你!”蕭衍拍了拍他的肩頭,實在于叔膽小不能擔當,慶之雖小卻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氣度。“遵命!”慶之心下踹踹道。兵變午後,吳王果然帶了幾百士兵而來,把行館圍個水洩不通,來勢洶洶。慶之把吳王迎至内屋坐下,床上簾幔阻隔,時有咳嗽聲傳出。慶之親自奉茶,并請于叔守在床邊寸步不離,名為照看,實為阻斷吳王視線。吳王開口道,“堂兄怎麼病得如此重,真是本王伺候不周,所以便親自過來慰問一二。”慶之淡淡道,“王爺不需擔心,隻是多日又是乘車又是行船,将軍感染了風寒,痰瘀于喉,說話不便。”吳王正要裝作起身,欲去看看他的臉色,卻被慶之先一步攔道,“于叔,你把将軍的臉色描述一二,不要讓王爺煩憂,勞駕貴體。”于叔轉過來,恭敬道,“将軍臉色比昨日好多了,雖還有些青白,但高燒已退。将軍還讓奴才問王爺好。”隻聽他緩緩追思,“王爺還記得奴家嗎,正是從小伺候将軍的于仆。小時候王爺被先王罰跪,還是找的老奴去找将軍求情,将軍二話不說和你一起跪下,先王才免了你的罰。要說将軍無兄弟手足,卻把你們一幹兄弟當做親弟弟一樣愛惜。多年不見,如今吳王也甚是惦念将軍身體,讓老奴甚是感懷。”吳王看着這個滿臉褶皺的老仆,實在沒多大的印象,不過他說的都是實情,一瞬間有些尴尬,他可不是真為了探病而來的。慶之也一旁附和道,“将軍與王爺手足情深,真是讓人敬佩!”吳王見不好強行探查,隻好敲敲邊鼓,細細詢問,寒暄了好一陣。他假裝不經意地翻查了公文,又把玩了一下虎印,這才悻悻然離去。正當大家松了口氣,以為度過了危機。沒想到晚飯時分,吳郡的王校尉卻帶兵闖了進來,把行館包圍,說是有人冒名頂替蕭将軍,要他将一幹人抓拿去縣衙問罪。蕭衍見吳王沒有來,王校尉也不是吳王直屬,猜到吳王心裡也不敢确定,不過是派個探路的來當替死鬼。他如果是假蕭鸾,正好定個罪名,如果他是真蕭鸾,正好把他控制起來,方便他謀逆。此舉正好暴露了他的意圖,看來今晚正是他起兵之時。于是他把慶之叫來粗略商議,都明白此刻間不容發,一定要想辦法逃脫升天,還要控制住吳郡兵馬。這時衛兵正好攔不住那王校尉,闖進了裡屋。蕭衍已正裝而坐,手拿虎印喝道,“來者何人,不知是吾乃皇上親封的骁騎将軍,虎印在此,還敢犯上作亂。”那王校尉哪裡見過将軍真容,隻見堂上所坐之人威儀煊赫,氣勢逼人,已自矮了一截,按住劍柄強辯道,“吳王命我等抓拿冒充将軍的嫌犯,說他已摸過,虎印有僞,吳王怎會說謊!”蕭衍搖頭歎息道,“他當然在說謊,因為聖上命我前來,正是察覺了他有謀逆之心,讓我震懾于他,隻怕此刻他已厲兵秣馬,箭在弦上。”王校尉唬了一跳,猶自驚疑不定,慶之上前一步,展開半張文書,露出國山縣令的印信,朗聲道,“大人不相信虎印,那這國山縣公文可還識得,将軍途徑國山,還與沈縣令把酒言歡,沈縣令怕将軍舟車勞頓,命我等随侍而來。小人可随将軍持文書到府衙處,找郡守核對,看他是不是也這麼認為?”他自是認得,吳郡與國山不過隔着一個太湖,平時常有公文往來,那沈大人的字體也是識得的,很好辨認,是時下有名的飛白體。王校尉哪裡知道,這不過是縣令讓慶之前去驿館,怕他年少不服衆,給他一紙公文,有便宜行事之權。世人都是如此認知,大處容易作僞,小處卻不易。王校尉心下惶然,吳王是繞過郡守找的自己,都怪平時收了點金子,不過承諾辦點小事。吳王如今這麼指派自己,還以為白給他一個功勞,哪想到把自己架在烈火上烤啊,怎麼自己就信了呢。蕭衍見他已自退卻,懸着的心放了一半,慨然道,“吾知王校尉為吳王所騙,深恨不已,可願将功折罪。”王校尉解下佩刀,深深跪下,磕頭道,“願為将軍差遣!”“吳王若舉兵,必先攻吳縣府衙。”他深深地看了慶之一眼,鄭重道,“慶之,你持公文,随王校尉前去府衙,通知郡守大人吳王謀逆之事,讓他務必先安全撤出,我予你幾人貼身保護,撤出後請他來城南周營與我會和。吾這一隊去城南大營找周副将,他是本将軍嫡系,正于此刻派上用場。”“敢不領命!”慶之聽他對局勢一片了然于胸,仿佛不把吳王的謀逆當回事,隻要随便走幾步就可化解危局,心潮澎湃。想到自己棋藝真是不算什麼,這才是真正的謀定而後動,料敵于千裡。是夜,吳王沖進了空空如也的府衙,兵心大亂;周副将卻在蕭衍的指揮下,率兵端了吳王府,一衆謀士和家屬都束手就擒。因為有郡守的勸說和周副将的效忠,吳王的部卒大部分臨陣倒戈,剩餘之兵不過苟延殘竄。天明前,吳王于城北兵敗身死,死前長歎,“王校尉誤我”。那一夜,建康城裡也大局已定,蕭鸾率領百官,以皇太後的名義,廢黜了不肖皇孫蕭昭業,改立其弟蕭昭文為新帝,自己則以尚書令兼大将軍,總領朝中一切文武事,對有功之臣大加封賞,隻差了一步即可登天。拜師待吳郡平定後,蕭衍因功封為中書侍郎兼鎮北将軍,擇日啟程回京。回去之前,蕭衍招來慶之,問道,“此行多靠慶之協助,你也當知我的身份了,可有什麼要求,我可代你讨賞!”慶之正容下拜道,“願得侍郎大人推薦,拜沈修史沈約大人為師!”蕭衍詫異地打量着他,确定他不是在謙虛。雖然以他多日的觀察了解,他不覺得,慶之不會要一些黃金珠寶之類的俗物,好歹也會要個官位推薦吧,畢竟出生寒門的他,好不容易有晉身之階。“你可要想清楚,這種機會不是常有的,這也是你以性命博來的。作沈約的學生,這倒不是什麼難事,沈約雖是南朝文壇之首,和我卻是多年摯友,是我們竟陵八友之最,不過是一封信的事。但是他不過是一介修史學士,官職既不高,也不在朝中任職,不過于建康北郊雞鳴館修撰史書。”慶之卻由衷道,“卑職年紀尚輕,願讀萬卷書,效名師學習。此次的功勞,不過僥幸跟随大人立下的,不過仰仗大人謀劃,是不敢居功。能去京華一覽我朝衣冠風流,于願足矣!”蕭衍撫掌而笑道,“好一個衣冠風流,倒叫我想起少年時,和沈約,謝脁,王融,範雲等人,交遊于竟陵王門下,那時彈琴奕棋,飲酒賦詩,何等的快意。慶之也無需謙虛,我推薦你為雞鳴館文學椽,雖隻領一份微薄俸祿,可在京城安身立命,去幫沈約那老小子修史去!”慶之再三稱謝,拜别蕭衍後,自回國山縣交代庶務。是年春,慶之在建康城東郊,離雞鳴山不遠村落,租了一處空閑農舍,将母親和姐姐搬去同住,自己則往雞鳴館拜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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