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便沒法落到實處,敖印隻得硬生生扭轉頭,在虛空裡揮了揮手,隻當唇畔方才栖了隻蚊子。
他同時也明白了,小胖鳥看着風流無度,内裡其實相當純情。當然這樣也不壞,純情的人往往也相當專情。
可惜他的專情都放在了窮書生身上,半點也不肯施與他這位天之驕子。
敖印于是歎了一聲,“既如此,你也早些回去罷,咱們的事隻好以後再說。”
白啾悄悄望他一眼,扭扭捏捏握了握對方的小指,繼而一溜煙的跑遠了——他的确不了解太多人與人之間親昵的方式,話本上的書生與妖精往往認識的當夜就滾到一張床上去了,可惜阿印是個君子,不肯抱他,白啾隻好用這種謹慎的方式表示心意。
僅僅這樣簡單的肌膚接觸已經令他很不好意思,白啾按捺住跳動的心髒,跑出數步後,化成雀兒展翅沖天而去。
敖印啞然失笑,右手捏了捏方才被人碰過的小指,上頭仿佛還殘留着小胖鳥身上的體溫,微微熱,卻仿佛一陣暖流注入心底。
也許再過幾日,這小色鳥真的要自薦枕席了。敖印-心想。
*
白啾回去之後,腦中仍是暈暈倒倒的,帶些迷亂的癫狂。雖然今日在龍宮出師不利,可心上人的舉動卻給了他莫大的鼓舞,在此之前,總是他一面倒的搖唇鼓舌灌迷湯,心上人甚少予以回應,可今日他的言辭分明證實了,他是喜歡他的,并且願意等他将這樁惱人的婚事交割清楚。
白啾頓覺通體舒泰,覺得這些日子的功夫總算沒白費,可見妖界衆生靈裡,不止狐狸一族獨占鳌頭,小麻雀也是能有春天的。
然而當他聽到母親口中所說的話時,那抹竊喜的笑容便僵在臉上。
雖然做好了長期打仗的準備,白啾沒想到失敗來得這樣快,“您說龍君下了旨意,要我與三殿下成親?”
“不是成親,是沖喜。”白夫人予以更正,雖然兩者其實沒太大差别,她歎道:“為人父母,哪有不希望子女平平安安的,我瞧龍母的頭發都快愁白了,人也熬瘦了,三殿下這病總不見好,龜相說要沖一沖,她當然也隻好死馬當成活馬醫,那老烏龜又是最見多識廣的,興許真的奏效呢!”
在自己家裡說話,白母就恣意多了,不過關于龍母的那段描繪則純屬是她誇張。同樣受到話本子的熏陶,白母天性富有浪漫主義精神,很知道怎樣将話說得蕩氣回腸。
白啾心頭顫了顫,若說之前他還覺得三殿下病重有些惺惺作态的成分,現下則是完全深信不疑了,他深吸一口氣,皺眉問道:“娘的意思呢?”
白家兩口子心胸豁達,當然不會強迫兒子。白夫人便款款道:“那自然得看你願不願嫁,娘也不能擡着你上辇轎。你若是不情願,娘便回絕了龍母殿下,龍母娘娘氣度高華,想必不會為這個記恨咱們的。”
白啾垂眸不語。
白夫人知道這孩子膽小,因勸道:“你不用擔心給家裡招禍,更不用為此過意不去,牛不喝水強按頭,這個道理難道龍宮的人竟不懂?若他們連這點氣度胸襟都沒有,怎配為東海之主?連咱們都比不上了。”
照白夫人看來,沖喜找誰不是沖?沒了他們,當然還會有别的生靈願意進獻子女,龍宮之所以找他們,不外乎圖個方便,再則踐行祖宗諾言,免得落人口舌罷了——可見白夫人着實神智清明,并未被親家母的迷魂湯灌倒。
白老爺亦豪氣幹雲的挺了挺胸膛,“我兒莫怕,你父雖然年邁,若真與東海那老東西打起來,未嘗沒有勝算,他不就比我多了幾根白胡子嘛……”
白夫人猜測丈夫一定偷喝了酒,否則不會說出這種毫無自知之明的話來——莫說白老爺這些年疏于修行,功力根本沒有長進,哪怕放在全盛時期,他也碰不了龍君一根毫毛,也就仗着酒勁吹吹牛皮罷了。
未免丈夫更加丢人,白夫人忙堵上他的嘴,将他拉到房中躺下。
白啾仍在靜靜出神,渾然沒留意眼前這幕鬧劇。
可當白夫人出來時,他似乎已打定主意,面容沉肅的擡起頭,“娘,去告訴龍母娘娘,我願意成親。”
白夫人怔了怔,“你真這麼想?”
“真的。”白啾點點頭。他想到自己答應龍母娘娘的那句話,說願意為三殿下痊愈付出一切,現在當然是踐行承諾的時候。
人不能言而無信,這是做人的基本修行之一。白啾對人界所知雖然僅限于書中的隻言片語,卻已經心生向往,那是一個秩序井然、繁華熱鬧又充滿着歡聲笑語的地方,他想陪心上人進京趕考,一半是為了朝夕相處,另一半則是為了親眼看看長安城的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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