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察覺到程峰的尴尬,洛珊不覺有些後悔,踯躅了一番,方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我剛剛……語氣可能有點沖,你别介意……我隻是想說,以後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其實你們隻要提醒我一下就行,我可以自己來的……因為畢竟,那是因為我的問題造成的後果,本來就應該由我自己來解決的……”
“沒事沒事,”程峰突然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如金石相擊,穿過凜冽的寒風,溫暖着洛珊的耳畔,“你誤會了,我其實沒有怪你的意思。我隻是……”
程峰微微頓了頓,方才又繼續開口道,“隻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有些驚訝。”
“啊?”洛珊眨了眨眼睛,烏黑的睫毛上下翕動。
“就是……”程峰輕笑道,“類似于‘有錯就要自己承擔後果’之類的話,之前……其實都沒什麼人會這樣告訴我。”
“啊?”洛珊驚訝地張了張嘴,乳白色的霧氣頓時籠上了她的眼鏡,吓得她趕緊閉上了嘴巴,順便騰出一隻手在鏡片上抹出了兩片透明的地兒來。
“真的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有,”然而程峰對她的驚訝卻似乎并不意外,隻是輕輕笑了笑,繼續道,“我的很多事,不管是正确,還是錯誤,他們幾乎都不會讓我知道,也不會讓我去承擔什麼後果。”
“很多時候,就算我做錯了事,他們也幾乎不會責備我,總是一聲不吭地替我收拾好了爛攤子,”程峰這樣說着,可言語間卻滿是落寞,“等我回過神來,他們已經替我修補好了路,和和氣氣地在那裡等着我,而我,隻需要踏上去安安穩穩地繼續往前走就可以了。”
“這不是溺愛嘛?”洛珊心直口快,聞言想都沒想便已然脫口而出——盡管一出口,她便有些後悔,旋即便換了語氣,“你家人……是不是太愛你了一點啊?”
“嗯,可以這麼說吧,”程峰輕輕地笑了笑,可洛珊卻并沒有感受到他的開心,相反,似乎還有些淡淡的哀傷,“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從小到大,我幾乎都是一路順遂,沒有承擔過什麼因為錯誤而導緻的後果。我甚至還曾以為,不管怎麼處理事情,最後一定都會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這……”洛珊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作為一個一路長到成年卻依舊被家人愛的羽翼庇護着的少年,程峰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直到我來米爾讀書,離開家裡,遇到了一些事情,才明白原來不是所有的路都會通向圓滿,”程峰輕輕地述說着,聲音裡多了幾分隐約的興奮,“雖然它們令我很苦惱,但是也讓我覺得好神奇,原來這世界上,竟然還會有不圓滿的狀态麼?”
有啊,多着呢。洛珊在心裡默念。然而,這句話,她終于是沒有說出口,隻是繼續保持着沉默,專注地聆聽程峰的訴說。
“今天聽到你說,錯誤就要承擔後果,”程峰笑了起來,“我突然就明白了,原來那些不圓滿,其實就是我選擇的結果,或者說,就是我犯了錯誤的後果,也是我必須承擔的後果。我來米爾之後遇到的很多事情,似乎突然就有了解釋……”
“程峰……”洛珊擡起了眸子,望向程峰挺拔的脊背,“我……”
“米爾真的很特别,”也許是因為此時洛珊的聲音過于細小,程峰并沒有注意到她說話,此時隻是輕笑着,自顧自地說道,“還有,洛珊,你也很特别。”
“哈?”洛珊微微仰頭望向程峰被栗色頭覆蓋着的後腦勺,遲疑道,“你……是在誇我嗎?”
“當然啊,”程峰的笑聲愈爽朗,“洛珊,你是我所遇見的,最有趣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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