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繃着眼淚不留下來,沒空搭理他。我想要我的庫洛洛。成年庫洛洛在旁邊輕歎一聲,提醒道:“我要抱你了”,不等我反應,一隻大手伸過來一勾我的腰,輕輕松松的把我從地上抄了起來,打橫抱進懷裡。“诶、你!”我慌亂地掙紮兩下,想到這是庫洛洛,又很快安靜下來,坐在他的手臂上,感覺自己像個沒什麼重量的大号洋娃娃。“你幹什麼啊?”我低低地抱怨道。“抱一抱就會開心點吧?”靠着的胸膛震動,他大言不慚地道,“親親也可以,但我覺得你會打我。”“……你真讨厭。”我咬着音道,身體卻很誠實地轉過半個身子,抱住了他的肩膀。是成年男人寬厚的肩膀,雖然看起來偏瘦,但靠上去卻可以感覺到不算單薄的衣服下面結實有力的肌肉。不再是少年了,這是長大了的庫洛洛,連最熟悉的懷抱都充滿了陌生而強大的力量。陌生不怕,強大就好。“莉迪亞,我是認真的。”大庫洛洛拍了拍我的背,邊走邊道:“難得回到過去,我很想幫你做點什麼。至少哄你開心。”我感受到熟悉的關切愛護,心裡對來自十年後的他更親近了一些,心中暖融融的。用手指撥了撥他衣領上的白毛毛,我扭頭看向他肩膀外面不斷向後移動的垃圾山:“本來就挺開心的。”“……明明就很愛哭。”他道。“那都是因為誰啊?!”我惱羞成怒,脫口而出道。話音未落,我已經大感羞窘,臉上火燙。——算了算了,反正過一會兒他就走了,要十年以後再見了!我這樣想着,索性破罐破摔地坦誠道:“這都是你的鍋啊庫洛洛!我才不會随便因為什麼人就哭鼻子!……總之你得好好檢讨。”就算不是你把我惹哭的,也是為了你才哭的……最不濟,那也是因為有了你,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愛哭鬼!“唔……對不起。”他順從地道。我反倒不自在了,在他懷裡掙了一下,低聲道:“别道歉啊……是我太任性了。”“再任性一點也沒關系。”他柔聲道。“嘁!”我很不以為然地嗤道。“不信嗎?我還驚訝原來你小時候這麼乖呢。未來的你可比現在任性多了。”他挺高興地道。“騙人!我以後會越來越懂事。”我很确定地反駁道。他可疑地沉默下來。“喂……”我轉過頭來看他的臉。他目視前方,面無表情的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從這個距離看,庫洛洛的模樣和十年前比還是有些不同。五官更加深刻,皮膚倒是更白了,這樣沉下臉來一言不發,氣勢格外逼人,那雙死水一樣波瀾不驚的眼睛仿佛醞釀着排山倒海的威勢。我坐在他懷裡,一時竟有些害怕地不敢說話。“突然覺得這樣交錯的時間線真的很有意思。”他開口道,語氣平和中透着輕松:“比如說我現在很想找那個把你寵得越來越任性的家夥算賬,卻不知道是該找那是去了未來的十歲的我,還是現在說出這番話的我。”我揚着眉毛看他自言自語:“雖然未來陪你長大的是十幾歲的我,但最開始給你推開這扇門的說不定是現在二十歲的我才對。可明明這樣的習慣是被過去的我養成的,這樣想又會覺得很不爽。”“所以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真是個無法思考的問題。”他一派輕松地得出結論。此時我已經皺起眉頭,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嫌棄了。這、這已經是神神叨叨了吧?什麼毛病!我不禁陷入對未來的憂慮中。“唉,”庫洛洛突然歎了口氣,對我道:“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要說。”“莉迪亞,”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凝視我,語氣溫和到縱容,“未來的日子裡,再任性一點也沒關系。”“至少二十歲的庫洛洛很确定,雖然什麼樣的莉迪亞都很好,哭起來尤其可愛,但我——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更喜歡那樣非常任性到頤指氣使,但又總能得到滿足、笑得很開心的莉迪亞。”我愣愣地看着他,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他具體說了什麼,從耳朵到臉頰已經不可抑制地燒了起來。而他卻說着說着,對我笑起來,那笑容簡直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子,帶着點隐秘的幸災樂禍,和大仇得報的痛快——“雖然十歲以後的我會經常頭疼,但我還是要說,唔,甘之如饴。”……簡直槽多無口。庫洛洛你就這樣教壞我給過去的自己挖坑真的好嗎?最後坑到的不還是你自己嗎?還有,你再這樣花言巧語的撩我,就算是未來的庫洛洛我也是要生氣的!自說自話什麼瘾!“我才不聽你的話。”最後,我雙頰火燒、眼神躲閃,小聲嘀咕道,“我也不會欺負庫洛洛……我就做我自己。”“反正你總有道理講。”我帶點不滿抱怨道。“而你總在道理之外。”他含笑道。“……你好好說話。”我用力拽了一把他領子上的白毛毛,身體在他臂彎中掙紮道:“放我下來。”生氣了,不給你抱了。庫洛洛把我放下來,又伸來一隻手。我看了那隻白皙修長的大手一會兒,繞開,拉住了他的袖子……握住袖口又軟又蓬的白毛毛。“你好像很喜歡我的大衣。”他語氣莫名道。“摸起來很舒服。這個白毛毛。”我說着,擡頭看他一眼:“但是看起來就……你是不是中二病?”看來庫洛洛這個叛逆期有點延後啊,二十歲的他感覺比十歲時還要活潑跳脫不靠譜,穿衣品味也直線下降。“哈。”他毫不意外我的評價,似乎在說這樣才對。“無所謂了,你喜歡就好。”我随口安慰他,語氣慈祥:“庫洛洛怎麼樣我都不會嫌棄的。”他很寵愛地笑了笑,好像我是個講不通道理隻需要容讓的小女孩。我閉上嘴不理他了。倚老賣老真讨厭。我也會長大的——我們明明一樣大好不好。過了一會兒,他被我拉着的袖子搖了搖,類似求和。我隻好又擡頭看他。十歲的我,身高隻到二十歲的他胸口的位置。唉,這家夥還要在這裡呆三、四個小時,而我已經開始想念屬于我(這個時間點)的庫洛洛了。等他們換回來,我要抱着庫洛洛的脖子好好撒嬌,而他可以把我滿滿地抱在懷裡,耳鬓厮磨,而不是像個大号洋娃娃那樣舉起來。至于現在麼……和小時候一樣又大又圓的黑眼睛,他看着我不說話,偶爾眨一下眼睛,神色帶着點孩子氣的無辜,好像在等我主動開口,好給他個結束冷戰的台階下。真是的,誰要和他冷戰啊?我們到底誰是十歲?我發現,小時候像個小大人般沉穩可靠的庫洛洛長大後卻沒有成為沉穩可靠、無所不能的大人,反而變得幼稚任性起來。而我居然一點也不驚訝。——怎麼說呢,這其實……是很好很好的事情吧。這樣想着,我心中柔軟,率先打破沉默,開口道:“現在,呃,我們得快點找到飛坦和瑪奇他們吧——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不知道。”他很幹脆地道,“我隻是朝着大概的方向走。我記得這段時間我們應該是在二區的東南角活動。”看我有些着急的瞪他,他抿了抿嘴角道:“好吧别着急。我有辦法找到他們。”他停下來,右手具現出盜賊秘籍,翻到其中一頁,然後蹲下來左手撫地——在他的掌下,垃圾地面上迅速展開一張半透明的地圖——就像科幻電影裡那樣——他手指一點,整張地圖就立在了我們面前,像一個懸浮的光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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