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旋身過來拉金玉的手,眸子定定望着她,&ldo;旁的暫且不提。做公公的身體上有殘疾,不男不女,可不能犯糊塗。你前些日子不是還嘲笑欣榮和趙掌印麼,怎麼這會兒自己掉溝裡了?想想看,以後要是……&rdo;然而話還沒說完便讓那丫頭打斷了,她勾起個笑容,隐隐有些自嘲或苦澀的意味,怅然道:&ldo;這個世道,誰又敢去想以後的事呢?殿下别操心我了,今兒個夜裡您還得去慈甯宮見太後,沒準兒又是場惡戰。現世安穩,得過且過吧。&rdo;這位一直是個大大咧咧的人,這麼一番話從她口裡說出來,平添幾許凄涼。阿九同钰淺相顧無言,誰都沒了話,殿中的氣氛顯得格外詭異。最後倒是金玉笑了兩聲,伸手接過钰淺手中的象牙篦子,故作輕松道:&ldo;哎,你們别都不說話嘛。今兒是乞巧節,殿下,我給你梳個元寶髻怎麼樣?&rdo;阿九心中想着事,隻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ldo;你覺得好就好。&rdo;因為欣榮那層幹系,春意笑是敵是友已教人無法分辨了。這場波濤詭谲的棋局,卷入了太多無辜的人,勝或負,輸或赢,最怕的便是殃及池魚。金玉同鄭寶德都是被無端牽扯進來的人,然而事到如今,恐怕也抽不開身了。她歎口氣,目光透過窗屜子仰望穹頂,沒有雲,甚至連一絲風也沒有,天上靜止得像幅畫卷,這樣的幹淨,唯有金光毫不吝啬地灑向大地。七夕果然是七夕,入夜過後月色極好,晶瑩的玉盤懸在頭頂,似與白日的金烏遙相呼應。女眷們妝容精心,帶好了喜蛛從内廷各處往慈甯宮。阿九的步辇從碎華軒出來,由八個太監穩穩當當地擡着,一條道兒直走過去上長街,不疾不徐地朝前行。所謂冤家路窄,說的就是阿九同欣榮。慈甯宮院門前,兩位帝姬前後腳到,衆宮人隻見步辇落了地,簾子挑起,分别下來兩個美豔動人的少女。相視一眼,對立無言,彼此面上都有訝色。畢竟是姐妹,樣子總還是要做做的,即便苦大仇深。阿九唇角微揚正要開口,欣榮帝姬卻把頭轉了過去,扶過奈兒的手徑自進了門,壓根沒搭理她。阿九挑眉,紫禁城裡的人,往往什麼都掩在心底,這位帝姬倒是獨樹一幟,似乎沒有心事似的,将一切都顯山露水映在臉上。不會僞裝,沒有面具,倒也是算份真性情吧。心頭思忖着,卻聞邊上金玉罵罵咧咧道:&ldo;不識好歹的東西,得意什麼!&rdo;她卻還是不以為意,淡淡道:&ldo;乞巧佳節,往常都是皇後主持盛典,如今皇後被禁足坤甯宮,欣榮心情不佳也無可厚非。&rdo;金玉白了她一眼,一面扶着她往裡走,一面壓低了聲音道:&ldo;心情不佳便琢磨着害别人,那位帝姬的心腸也太壞了。可别忘了昨兒的事,她和太後串通一氣要将你往死裡折騰,咱們可千萬别掉以輕心。&rdo;說着稍停,湊近她耳畔道:&ldo;若是她們又使出什麼陰謀詭計,殿下你隻管對我使眼色,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do;阿九撐了撐額,心道你不惹麻煩就千恩萬謝了。進門兒時聽見外頭内監通傳,呼容昭儀至。她心頭一沉,頓了步子回頭去望,隻見一位衣着清雅的美人款款而至,唇角含笑,右手微扶着腹部,正側着頭同身旁的嫔妃寒暄,面色自如。一段日子不見,昭儀的小腹已經顯露出胎像。阿九的目光定定落在她小腹上頭,這裡面是一個全新的生命,是容盈與她意中人的骨肉。世事何其諷刺,那日的計劃失敗,她終究還是沒能如願離開紫禁城。于是隻能繼續做皇帝的嫔妃,成日對着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強顔歡笑。有了身孕的婦人身子重,走路不便利,阿九停下步子等了會子,容盈緩緩走來。看見她,面色微怔,下一瞬間眸中便透出幾分蒼涼的無奈,含笑道:&ldo;帝姬來了。&rdo;阿九微微颔首,張口想問什麼,然而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這地方不方便說話,隻好走過去握握容盈的手,沉聲道:&ldo;昭儀身懷六甲,定要好好保重。&rdo;聞言,昭儀面上的笑容忽然變得蒼白,她的眼底是晦暗的,仿佛一切光亮都已熄滅多時。她看着阿九,欺身朝她附耳,緩緩道:&ldo;那日多謝你相助,雖然無力回天,但是我欠你一份恩情。&rdo;阿九一滞,問她說:&ldo;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do;&ldo;機關算盡,終究還是算不過丞相,是我太過天真……可木已成舟,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rdo;容盈說完便退了開,燈火煌煌下,她面上一絲淺笑成了點綴黑夜的風景,绮麗多姿,落在阿九眼中卻無比凄涼,她說:&ldo;今日是乞巧節,願帝姬覓得良君。&rdo;不知為何,阿九心口有些發緊,擡眼去看,卻隻能瞧見容盈的背影,慈甯宮的正殿像洞開的血盆大口,将她的身影吞噬得幹幹淨淨。入殿中,門口擺的血珊瑚仍舊耀眼奪目。葛太後高坐在主位上,由于大病初愈,面色還帶着幾分病态的蒼白,端起茶水抿一口,微微咳嗽起來。侍立的嬷嬷過去給她撫背,蹙眉朝殿中衆女道:&ldo;老祖宗身子不好,主子們趕緊将喜蛛呈上來吧。&rdo;太後鳳體欠佳,諸嫔妃自然不敢再耽誤,連忙按序将乞巧的喜蛛呈遞上去,由内侍托着讓太後一一過目。葛太後的目光依次從結了網的喜蛛上頭掃過去,似乎頗滿意,颔首道:&ldo;七姐賜福,娘子們都是心靈手巧之人。&rdo;衆嫔妃因齊聲道:&ldo;謝太後誇贊。&rdo;太後含笑一點頭,目光看向座上的兩位公主,緩聲道:&ldo;帝姬們的喜蛛呢?呈上來讓哀家瞧瞧。&rdo;兩位帝姬從玫瑰椅上站起身,并排上前,将手中的金絲楠木匣子恭恭敬敬奉了上去。左右上前來接,捧在掌心裡呈遞到太後面前,邊兒上内監唱道:&ldo;欣榮帝姬呈喜蛛……&rdo;哐當一聲,木匣子被秦嬷嬷打了開,太後探首看一眼,當即笑道:&ldo;很好。&rdo;又轉頭去看阿九呈上來的匣子,淡淡道:&ldo;打開。&rdo;秦嬷嬷應個是,打開匣子一看,當即失聲尖叫出來,慌亂之餘居然揚手一揮,将那匣子打翻了出去。殿中諸人起先不明所以,紛紛定睛去看,卻見那匣子落地之後還滾了幾遭,兩顆血淋淋的眼珠子骨碌碌滾了出來,血腥可怖。宮中嫔妃都是金尊玉貴的嬌小姐出身,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尖叫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膽小的甚至當場暈厥了過去。太後大怒,伸手狠狠拍案:&ldo;欣和帝姬,你這是什麼意思!&rdo;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就沒有一天的安生日子!钰淺吓懵了神,赤紅着雙眸狠狠瞪金玉:&ldo;匣子一直在你手上拿着,怎麼會這樣!&rdo;&ldo;我也不知道啊!&rdo;金玉急得眼淚直流,一面揩臉一面道:&ldo;怎麼可能呢……出門兒前我分明再三察看過,明明是喜蛛的,怎麼會變成眼珠子呢!&rdo;說着忽然擡眼看阿九,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道:&ldo;殿下,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殿下相信我!我絕不會加害殿下!&rdo;帝姬微擰眉,神色有些不耐煩,&ldo;我說什麼了麼?還不趕緊起來。&rdo;金玉微怔,拿袖子抹了把雙頰應個是,複又直起了身。阿九抿唇,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将東西掉包,看來是碎華軒裡出了内鬼。她心頭不住地冷笑,自己在宮中樹敵不多,能幹出這件事的除了太後就是欣榮。好啊,果然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非要拼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麼?她合了合眸子,俯身跪了下去,朝太後道:&ldo;老祖宗,這木匣子帶出宮時确實盛的是喜蛛,定是半道上讓人掉了包,還望老祖宗明察!&rdo;&ldo;看看那是什麼的眼珠子!&rdo;太後神色疲乏,伸手捏着眉心道,&ldo;若是畜生的還好說,若是鬧出了人命,定不能輕易算了!&rdo;殿中内侍上前察看,細細端詳了一陣兒後擡起頭,聲音發顫:&ldo;回老祖宗,奴才眼拙……似、似乎是對人眼珠子!&rdo;話音落地一室嘩然,太後大發雷霆,怒叱道:&ldo;欣和,你身為皇女卻品行不端,哀家若縱容你一次兩次,這紫禁城裡豈不永無甯日!&rdo;說完也不等阿九解釋,揚手道,&ldo;将欣和帝姬拿下,送大理寺查辦!&rdo;&ldo;老祖宗且慢!&rdo;阿九微怔,轉頭看時卻見說話的是容盈,她面色沉冷,扶着肚子朝太後道,&ldo;老祖宗,方才入殿前臣妾曾察看過帝姬的楠木匣子,裡頭的确盛的是喜蛛無誤,這會兒進了慈甯宮卻成了人眼珠子,着實教人費解。&rdo;衆人詫異,在外頭的時候都是喜蛛,這會兒變成了人眼珠子,這明指暗指的,是将矛頭對準慈甯宮了?太後臉色變得極難看,冷眼睨一眼容盈,寒聲道:&ldo;昭儀這是什麼話?人眼珠子莫非從天而來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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