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涼了半截,眼中的熱切一寸寸褪了下去。果然,他心中果然對她無意,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罷了。她就像個傻子,人家心中隻是把她當學生,是她大逆不道,生了天大的妄念,竟然會對自己的司業動歪心思,是她活該,自作自受爾!沉錦勉強勾唇扯出個笑來,隻是轉過頭望向别處,換了話頭沉聲道:&ldo;對了司業,我要嫁入大胤的慕容氏,司業對大胤的國君可知一二?&rdo;白泊奚沉吟半晌,朝她道,&ldo;慕容弋城府深,極難測,他生性陰狠,曾為禦極不惜弑兄。不過也幸得他算個明君,禦極七年來頗有建樹。&rdo;說罷見她面色不大好,便又含笑寬慰她道:&ldo;不過殿下也不必擔心,臣聽聞此次和親慕容弋對你情有獨鐘,想來必定傾慕殿下美名已久。&rdo;聞言,沉錦面上一副吞了囫囵蒼蠅的神情。情有獨鐘?這四個字震得她印堂一陣發蒙,好半晌回不過神。怎麼可能呢?她同慕容弋連面都不曾見過,何來傾慕已久?更何況聽他方才所言,那個大胤的皇帝還算人麼?為登大寶不惜弑兄,如此不擇手段,活脫一個惡鬼在世!她面上惶惶然,不安道:&ldo;莫說是司業開我玩笑,即便真是如此,被這麼個人傾慕,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情呐。&rdo;往後的幾天裡沉錦見天兒呆在鳳栖宮陪皇後,高矮是心連心的母女,真到了臨行之際最舍不得的還是親娘。皇後哭得眼睛都腫了,閨女這一走,想再見可就沒個準數了。大胤遙不可及,一個在南,一個在北,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坨肉,情義難割舍。沉錦到底太年輕,身旁的丫鬟都是些沉不住的,皇後思來想去放心不下,便指派了甯毓跟着她一同往爻京。白駒過隙般的日子飛馳着過,終于還是到了該走的時候。這天是正月初二,屋頂梢頭,都有雪化的聲響。厚重的鉛雲散了開,雲層後頭透出幾絲久違的陽光,金燦燦的,照在人身上,終于有了一絲開春的氣息。這景象,仿佛是個好征兆。雪化了,開春了,再多的苦難和不順都該翻年似的翻過去了吧!公主出嫁,是大喜。往大胤和親,以解大梁燃眉之急,更是大義。明宗同皇後連同着一衆臣工一路将公主送到了城門處。沉錦一身華服坐在禦辇裡回首望,果真是紅妝十裡。甯國長公主,這樣響亮亮的名頭,自然要有與之相稱的嫁妝。該鬧的鬧了,該哭的也哭了,甚至連想見的都撈着見了,似乎也不該有什麼多的牽挂。然而摸摸心口的位置,那裡空蕩蕩的,像是少了一塊,空洞洞地透着冷風,呼起來抽着疼。她在人群裡張望着尋找,神情顯出幾分怅然若失‐‐司業果真沒有來。她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日子裡他沒有出現,隐約有些怪誕。不過多想也無益,關于白泊奚的一切都應當塵封下去了。沉錦回過身來放下珠簾,甯毓含笑望着她,&ldo;路途遙遠,公主睡會兒吧。&rdo;她微微颔首,枕在甯毓腿上睡了下去,合着眸子沉聲道:&ldo;甯毓,你說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慕容弋為什麼一定要娶我?&rdo;甯毓撫她的發,微微一笑道,&ldo;緣來緣去,都各有定數吧。&rdo;☆、大梁是禮儀之邦,雖是戰中,也撐足了長公主出嫁的場面。和親的隊伍拉了十裡地,陪嫁的女人是皇後親自選的,環肥燕瘦貌美如花。沉錦一行人自懷陽門而上,一路往北,經襄陵府、淮安府、毗盧府,暢通無阻直達天門關,入大胤邊境。兩國相距千裡,長公主正月初離梁,抵爻京時已經是仲春。二月天,花朝日月,臘盡春回。途行月餘,盡管乘車辇,養尊處優在禁庭的公主,依舊吃不住這樣的颠簸。沉錦腦子暈沉沉,枕在狐裘軟墊上小憩,忽地聽見耳旁傳來個靈動的聲音,喚聲殿下,說:&ldo;咱們到爻京了。&rdo;她茫茫地睜眼,眸子還有幾分惺忪,面上遲遲的,似乎不明所以。好半晌反應了過來,方長哦了一聲,揉了揉眉心問壽兒:&ldo;到爻京哪兒了?&rdo;壽兒答道:&ldo;已經至宮門口了。&rdo;沉錦臉上急速地劃過一絲凄怆,轉瞬又消失不見。甯毓從壽兒手裡取過彈墨绫鶴氅給她披上,又将手爐遞過去給她,口裡解釋道,&ldo;大胤不比梁國,即便開了春也冷得很。&rdo;她微微點頭應了,由壽兒扶着下車辇,鞋履落了地,一陣冷風便吹了過來。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方才車裡燒了暖鼎,下了杌子才感到天寒地凍。北風吹動绛色曳地的大袖,她半眯了眸子朝頭頂上方望,一座堂皇到了極緻的宮殿群劈頭蓋臉砸進眼裡。朱牆萬重,九龍壁彩,龍頭門上綴金釘,碧瓦飛甍,雕梁畫棟,極盡奢侈富麗之能事。大胤遙踞北疆,同詩情畫意的梁國截然不同,這是一個骁勇善戰的國度,剛硬的,淩厲的,在北方的土地上繁衍了四百年,富強鼎盛深入骨血,曆經多次戰火紛飛的劫數也依舊屹立不倒。慕容氏的江山,固若金湯。眼前這座龐大宏偉的禁宮,便是她今後一生的歸宿了。入禁中,将來的命運變得迷茫不清,踏出這一步,等待她的,或是荊棘遍地,或是萬丈深淵,誰說得清呢?路終究得靠自己走,既然無力抗拒,索性坦然面對。沉錦深吸了一口氣,背脊挺得筆直,扶過壽兒的手便朝往前走。大胤極講究,和親的公主照規矩得從成華門入宮。門禁處早有内官候着相迎,沉錦垂着眸子朝那行人走過去,内官之中有個着绯袍的似乎是掌事,白淨瘦高,一副斯文人的模樣。見了她,連忙挂上個笑迎過來,撩了長袍子跪下去,拜手給她見大禮,口裡高呼:&ldo;奴才内宮監掌印崔子晏叩見甯國長公主。&rdo;沉錦側目瞥她一眼,扯起唇帶出個有禮有度的笑,&ldo;崔公公不必多禮。&rdo;崔子晏應個謝直起身,微弓着腰杆兒給她揖手,含笑道:&ldo;懷陽同爻京距得遠,殿下一路辛苦了。這會兒君上正在建章殿裡頭和臣工們議事,長公主吩咐了奴才們擺好儀仗在這兒恭迎殿下,殿下随奴才來,長公主在鐘棠宮裡等殿下呢。&rdo;聽了這話,沉錦心頭暗暗琢磨了瞬。近巳時了,這個點兒還在議事,看不出這個慕容弋還是個宵衣旰食的!她内地裡這麼想,面兒上卻一絲不露,隻是笑了笑朝崔子晏說:&ldo;那就勞煩公公前頭引路了。&rdo;崔公公呵腰言個是,複引着浩浩蕩蕩的一隊人入了成華門。正經入了宮門,沉錦才發現自己成了井底之蛙。同樣是皇宮,胤宮同她自幼生長大的梁宮卻有着巨大的差别。北方廣闊的天地給予了這座禁城無盡的華貴莊嚴,青綠彩畫,朱紅門窗,宮中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俱匠心獨運。龐大繁複的宮殿群,東南西北各開一宮門,占地之廣根本無以衡量。鐘棠宮距成華門尚有段距離,需改乘宮矯,由四個内官擡着繼續走。徐行良久,終于聽見外頭的崔子晏号曰:&ldo;鐘棠宮至‐‐&rdo;那聲線朗朗,同尋常内監的公鴨嗓子不同。鐘棠宮的主人早已立在了宮門處,隻見那頂宮矯緩緩落了下來,上頭下來一個年輕的姑娘,約莫十六有餘,着绛色廣袖華服,長長的宮縧綴着流穗,一副南方女子才有的纖瘦窈窕的身段,面如桃花,明媚無雙。胤國的長公主抿嘴一笑,上前便去拉沉錦的手,笑盈盈地在她臉上打量:&ldo;早便耳聞公主有傾城色,果真名不虛傳。我先頭還納悶兒,今兒的天氣怎麼這樣好,原半個來月沒見過太陽呢,你一來,咱們也跟着沾福氣兒了。&rdo;她這樣親切,倒是出乎了沉錦意料。慕容氏有回疆血統,自古以來便盛産美人,無論男女,均有一副好相貌。慕容璐是大胤的鎮國長公主,這位皇帝長姊是個高挑豐腴的美人,擁有豐潤的面頰和深刻秀麗的五官,這種美麗是沉錦這個南方人不曾見過的,她美得大氣端莊,一襲狐裘宮裝,渾身上下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她暗歎着,心頭規整規整思緒露出個笑容來,朝慕容璐道,&ldo;沉錦見過長公主。&rdo;長公主擺了擺手,面上的笑容半分不減,且拉着她往殿門裡且道:&ldo;你同我不必這樣拘泥,你入了禁宮,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君上請公主來和親,我既是君上的長姊,你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rdo;一面說着,兩人已經相攜入了鳳鸾殿,慕容璐掖袖朝紅木椅子一比,說:&ldo;把這兒當自個兒家一樣,姐妹之間可千萬不能生分了。&rdo;邊說邊給一旁候着的宮婢遞眼色,&ldo;去,給殿下看茶。&rdo;愈是喊她不拘謹,愈是讓她警覺,堂堂慕容家的公主,平白無故待她這樣好,着實讓人捉摸不透。沉錦極有自知之明,她很明白目下自己的處境,她此行嫁入胤宮,往好聽了說是和親,可事實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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