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錦颔首,幾個宮女上前來為她牽裙角,她提步一一跨過去,唱禮官便又道:&ldo;入殿,大吉‐‐&rdo;她聞言總算舒一口氣,由那命婦扶着入了明光殿大門。入目處全是一片紅豔豔的喜色,大紅的帷帳簾幔,正殿中央貼了大大的雙喜紅剪紙,案上擺龍鳳紅燭,燭火搖曳生姿,看在她眼裡,更覺得不安得快死過去了,一顆心幾乎要擠出嗓子眼兒。她将手裡的東西握得愈發緊,那顆大紅棗子都被捏得變了形,這時一陣腳步聲從身後方傳了過來,沉穩從容的,一步一步有滌蕩山河之勢。她聽見胸腔裡頭擂鼓大作,轟隆隆,轟隆隆,一聲聲似乎要震碎。沉錦不敢擡頭,隻是垂着眼偷偷地觑,一雙烏舃踏進視野,那衮服是極暗的绛色,下擺繡八寶立水,上方有十二章紋中的宗藻與龍。腦子裡瞬時亂哄哄攪作一鍋粥,就像被一壺冰雪兜頭淋下來。正心慌意亂,那命婦已經朝着他拜下去,&ldo;臣婦叩見君上。&rdo;她聽見不遠處傳來個淡淡的聲音,說平身,&ldo;有勞夫人了。&rdo;那婦人聽了這話覺得耳熟,反應過來之後笑盈盈道,&ldo;能領皇後娘娘入明光殿,是臣婦的福分。方才娘娘也這麼說來着,果真是同君上心有靈犀。&rdo;慕容弋聽後朝他的皇後看過去,大胤皇室的婚俗有幾分古怪,新婦人不興覆紅蓋頭,那張俏生生的面龐就那麼赤條條地暴露在火光下。分明是清豔的美人,描畫了濃妝卻呈現出别樣的美态,妖娆妩媚,帶着些魅惑人心的意味。沉錦莫名感到陣目光,不由渾身寒毛倒豎,頭埋得愈發深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細頸項。這時唱禮官上前給慕容弋揖手,道:&ldo;君上,可行禮了?&rdo;今上微點了頭,好命婆便上前将沉錦扶過來,将握在掌中托起來,朝慕容弋笑道:&ldo;君上。&rdo;他垂眼看過去,那是标準的閨秀手,不沾陽春水,五指纖細,白皙細膩。他伸過手去将她的手拉過來扣在掌中,小小的,柔軟的,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應當是萬分緊張,這隻手是滾燙的,掌心裡汗水密布。他的手上有薄繭,這是常年握劍的标志,微涼的溫度,她卻像是被什麼燙着了,本能地想要抽離,然而他力道極大,帶着不容置疑的專橫,将她的手握得死死的,動彈不得。沉錦擡眼看過去,卻撞入一雙深潭似的眸子,不可見底,卻隐有寒霜。她敗下陣來,當真不敢再掙了,乖乖由他牽着。這些都是極細微的變化,輕易根本不能讓人覺察,殿中的其他人都毫無所覺。那唱禮官便開始唱禮祝詞,沉錦腦子暈乎乎的,跟着慕容弋一一将該行的禮都行了,最後一個流程要在寝殿完成。她由他牽着緩緩進了寝殿,在軟榻上并肩坐下來,随後他松了手,她連忙将手抽回去,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好命婆蹲下來将兩人的衣擺綁在一起打了個結,又有宮女奉上合卺酒。沉錦瞪着那酒樽看了半天,這是交杯酒,是要夫妻交腕飲下,她心中很是忐忑,遲疑地伸手去端那酒樽。然而出乎意料的,今上竟然徑自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下去,那姿态流暢自然,半分同她交杯的意思都沒有。她有些尴尬,闊袖一掩也将酒喝了下去。那命婦笑盈盈朝兩人揖手,道:&ldo;祝君上皇後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臣婦告退。&rdo;說罷便領着一幹人按序退了出去,合上宮門。那句&ldo;早生貴子&rdo;将沉錦鎮住了。她擡眼看四周,整個偌大的明光殿中便隻剩下了她同他兩個人,她還有幾分|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多難以置信,他們居然真的成了婚,她居然成了大胤的皇後。驟然惶遽到極緻,她不是個小孩子,當然明白男女成婚之後要做什麼事。這裡是明光殿,是大胤曆代帝後大婚圓房的地方,雖然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可真到了這時候她還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轉念又覺得自己很傻,過不去過得去有什麼分别呢?她已經嫁給了慕容弋,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後,拜過天地也安了誓言,已經是真正的夫妻了。她可以拒絕麼?即便可以,若是他用強呢?那樣孔武有力的一個男人,胳膊幾乎與她的腿一般粗,即便十個她也不是對手吧!她胡亂想着,他卻轉過了頭來看她,清漠的目光,帶着些探究打量的意味。她若有所覺,擡頭朝他看過去,将好同他的視線對上,不禁唬了一跳,随後又疑惑地拿手蹭了蹭面頰:&ldo;君上怎麼這樣看臣妾?臣妾臉上有髒東西麼?&rdo;他搖頭,仍舊靜靜望着她,忽然道:&ldo;朕在想,朕果然很有眼光。&rdo;她先沒反應過來,旋即雙頰蓦地一紅,這是在贊她美麼?若不是,似乎也沒有其它解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轉念又覺得你來我往,他既然贊了她,她也應當誇贊回去,因懇切道:&ldo;哪裡,君上也十分貌美呢。&rdo;慕容弋聞言微挑了眉,看來這丫頭很不擅長誇贊人,因為稱贊一個男人貌美并不是什麼溢美之詞。她見他不說話,也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隻好也不說話了。沉默了半晌,他仍舊不說話,她坐不住了,大婚當晚,兩個人不可能就這麼對坐一夜。她心中有些害怕,遲疑道,&ldo;君上,臣妾今日身子不适,恐怕……&rdo;然而話還未說完他便打斷了,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緩緩開口,以一副極為漠然的口吻,&ldo;朕今日的奏章還沒瞧完,累了一整天,皇後應當乏了,早些歇下吧。&rdo;說完便伸手去解兩人綁在一起的衣結。見此情形,她連忙彎下腰去幫忙。無奈兩人的衣擺綁得緊緊的,是拿紅線纏在一起打的結,紅線本就細,質地又不光滑,結打得太死,居然努力半天也沒能拆分開。半晌下來她有些累了,身上的衣物本就繁重,悶得渾身不舒服。她腦門兒上泌出汗珠子,又解了半天仍舊沒能将結打開,她沮喪了,直起身來耷着肩膀歎氣:&ldo;綁得太緊了,解不開。&rdo;今上眼底劃過一線光,急速地掠過去,轉瞬便消失不見。他略思量了半晌,眼也不擡便動手解身上的衮服。沉錦在一旁瞧得傻了眼,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怎麼,難道他改主意了,又不去瞧奏章了麼?她惶惶然,開口說話都有些哆嗦,勉力笑笑:&ldo;君上不看奏章了?&rdo;他将身上的袍子解下來随手扔到榻上,隻着了一件月白的單衣回首看她,神色中帶着莫測的意味,曼聲道:&ldo;皇後希望朕留下麼?&rdo;&ldo;……&rdo;她不知作何回答了,支吾了半晌方道,&ldo;臣妾以為,君上當以國事為重。&rdo;聞言,他似乎絲毫不對這個回答感到驚訝,略牽了牽唇。搖曳的燭光中,那張側臉居然呈現出溫暖的儀态,他道:&ldo;皇後早些休息吧。&rdo;說罷也不再多留,起身踱步出去了。☆、慕容弋出了寝殿,她仍舊不敢大意,坐在榻上細細去聽外頭的響動,直到書頁被翻動的聲響傳進來,方才稍稍安心幾分,動手除了外袍取了頭飾,合衣睡了下去。盡管殿中隻有自己,可知道他就在外間,隻隔着一堵牆,她還是難以入眠。說來可笑,已經大婚的一對帝後,外表看來登對和睦,實則卻隻是彼此的陌生人。她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古怪的人,一言一行都讓人摸不透。威脅她來大胤和親,卻并不喜歡她,成婚之後也并不與她圓房,正才愈發令她心中不安。她在榻上翻了個身,面朝着外躺着,眸子睜得大大的,神态如臨大敵。人就是如此,愈是害怕着一件東西,愈是要死死去盯着,因為擔心他會猝不及防地出現,打她一個措手不及。這樣一個心思難測的人,反複無常當然是有的,若是他臨時改了主意要進來睡覺呢?沉錦腦子裡亂糟糟的,思量了半晌又掀開錦被下了床,将桌上的一柄發簪拿過來藏在軟枕底下,複又将手探下去緊緊攥在掌心。殿中是靜谧的,隻有玉漏滴答的聲響,勞累了一天,她早已是身心俱疲,此時有些撐不住了,眼皮沉重得讓人睜不開,外頭仍然時不時傳來紙張被手指撥弄的聲音,她迷迷糊糊地聽着,忽然發覺他真的是一個勤勉的皇帝。也許一個勤勉的皇帝和她一樣,覺得彼此太陌生吧。她混混沌沌的,腦子裡飛快地劃過這個古怪的念想,之後便緊握着發簪,合上眸子沉沉睡了過去。次日醒來已經是天大明,大榻上仍舊隻有她一個人,外頭那側空空的,探手摸,褥子是冰涼的,并沒有人睡過的痕迹。她低頭檢查了一番身上的衣物,這才放下心來,揉着額角揚聲道:&ldo;甯毓,壽兒?&rdo;話音方落,殿門便被人從外頭給推了開,一群年輕嬌俏的宮女魚貫而入,甯毓走在最前頭,她指揮着幾個丫頭擺面盆捧香胰子,自己則端着一碗東西挨着床沿坐下來,朝沉錦笑道:&ldo;娘娘,這是長公主命太醫所給您熬的止疼藥,趁熱喝了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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