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的,蔥根般的指尖一松,素蘭手巾在風中盤旋了一個圈兒,輕輕落入了太液池中。沉錦發出一聲驚呼,引得一衆宮人紛紛探首過來,甯毓連聲道:&ldo;娘娘怎麼了?&rdo;她很着急,伸手指了指池面,&ldo;方才一個不留神,把手巾落下去了。&rdo;甯毓也皺起眉,看着那手巾問她,&ldo;這方手巾,似乎是娘娘出嫁前,皇後給您的吧……&rdo;&ldo;是啊。&rdo;若是旁的手巾,落了也便落了,可這是慈家給她的東西,她很懊喪,急得在原地踱來踱去,口裡道:&ldo;手巾落在太液池裡,這可如何是好。&rdo;忽地雙眸一亮,她轉過頭去看那幾個小太監,問道:&ldo;你們有沒有人會遊水?&rdo;那幾個年輕的内官都是旱鴨子,聽皇後這麼一問,紛紛愁眉苦臉,朝她道:&ldo;娘娘手巾落了,奴才們也着急,可咱們都不懂水性……&rdo;既然都不會水,總不能拎着他們往池子裡扔。沉錦咬咬下唇,忽然又想出一個辦法來,朝那幾個内官吩咐:&ldo;你們去給本宮尋一個長杆子過來,要很長很長的那種。&rdo;幾個小太監應個是,腳下的步子将将要邁開,壽兒卻指着太液池驚乍乍地叫了起來,欣喜道:&ldo;不必了娘娘,您快看!&rdo;她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煙波浩渺的水面上遠遠飄來一葉輕舟,船頭立着一個身量修長的青衣男子,隔得有些遠,看不清容貌,隻看見他将手中的長蒿支出來,輕而易舉便勾住了漂浮在池面上的手巾,又将小舟朝着她們的方向撐了過來。沉錦納罕,正在心中猜測他是何人,不消多時,那小舟已經到了她跟前。那青衣的男人立在舟頭,清俊的眉眼,唇角攜着抹柔潤的淺笑,雙手一揖朝她見禮,&ldo;臣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rdo;她端詳這張臉半晌,忽地記起他的身份,不禁有些錯愕:&ldo;驸馬怎麼會在這兒?&rdo;說着看一眼他的行頭,&ldo;驸馬獨自一人泛舟湖上?&rdo;姚乾之将素蘭手巾遞給她,口裡笑道:&ldo;春日風光無限,又何願辜負呢。&rdo;真是個清閑自在的驸馬,宮中的日子也能讓他過出閑雲野鶴的意味。沉錦在這個大胤宮裡沒有朋友,姚乾之倒勉強算是不讨她厭的人之一了。她勾起嘴角,朝他說:&ldo;手巾的事本宮多謝驸馬了。上回見驸馬,你獨飲獨醉,此番見驸馬,又是春日泛舟,驸馬的雅興似乎永遠這麼好。&rdo;姚乾之聽後抿唇一笑,眉目間清如山風,&ldo;娘娘又在取笑臣了。&rdo;說着稍稍一頓,看一眼宮道那方,道:&ldo;娘娘這是要往瑤台去麼?&rdo;這是個陌生的地名,她不解,歪着頭問:&ldo;瑤台?那是什麼地方?&rdo;&ldo;瑤台是西林苑的一處佳景,巍巍高樓,人站在上面,手可摘星辰。&rdo;他緩聲道,眸光忽然變得悠遠複雜,又一陣失笑,看向她:&ldo;皇後娘娘若有機會,當請君上陪同娘娘登瑤台,夜景很是美妙。&rdo;聽他提起慕容弋,她面上随仍舊帶笑,眼底卻沒有了笑意,隻是緩聲說:&ldo;君上日理萬機政務繁忙,恐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rdo;&ldo;……&rdo;姚乾之沒料到她會這樣說,面上神色徒然一怔。她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隻微微一笑道,&ldo;本宮就不打擾驸馬遊太液池了,驸馬自便。&rdo;姚乾之因朝她躬身揖手,&ldo;臣恭送娘娘。&rdo;沉錦颔首,忽然就失了遊賞的興緻,敗興道:&ldo;有些累了,回宮吧。&rdo;甯毓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張口想說什麼,見她臉色如常又隻好忍住。倒是壽兒天真毫無所覺,徑自從她手裡扯過手巾看了看,笑道:&ldo;還好有驸馬爺,不然還不知道能不能撿回來呢。雖然有些打濕了,不過也沒關系,晾幹就是了……&rdo;皇後在宮道上漸漸遠去,楊柳後方的一行人緩緩走了出來。端妃徐徐而行,婀娜窈窕,秀履落在青石地上幾乎無聲。一旁的菡萏低聲道,&ldo;娘娘,驸馬可真是奇怪,從前總是拉着一張臉子,怎麼方才在皇後面前就有說有笑的了。&rdo;端妃在宮道中央擡眼看那道背影,又側目看了看太液池上那葉已經撐遠的小舟,唇角揚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柔聲道:&ldo;本宮并不覺得奇怪,畢竟皇後娘娘長了一張天底下男人都會喜歡的臉。&rdo;菡萏有些不明白,&ldo;娘娘的意思是……&rdo;腦子裡忽地劃過一個念頭,她驚了驚,&ldo;娘娘的意思是驸馬對皇後……可是,應該不會吧……&rdo;她垂眸端詳指甲上的蔻丹,含笑說:&ldo;本宮正愁沒有機會,這回驸馬爺可算是幫了本宮一個大忙了。菡萏,皇後娘娘是君上揣在心尖兒上的人,若是被君上知道朱沉錦同驸馬有染,你說,他會多生氣啊。&rdo;&ldo;可是娘娘,無憑無據,您就算跟君上說了什麼,君上也不會信的。&rdo;她掩唇笑起來,笑聲輕如脆鈴,&ldo;片面之詞當然不足信,所以咱們得再動動腦筋。&rdo;她半眯起眼思索一陣,忽地側目看菡萏,&ldo;本宮有一個法子。&rdo;☆、端妃本名曹玉棠,父親曹正銀官拜大胤太常寺寺卿,顯爵世家。曹家曆代男丁單薄,到了端妃這一輩,隻有一個兒子,七個女兒。她是家中嫡出的三姑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自幼又鐘秀靈毓,溫柔恬靜,尤其一手字寫得極好,能仿公權懷素,幾乎能以假亂真,頗讨曹正銀喜愛。因此,曹玉棠是七姐妹中婚配得最好的,嫁入慕容氏,高居四妃之一。朝中臣工皆贊曹大人好福氣,生了一個這樣漂亮聰慧的女兒,而勳貴圈中的小姐們更是對曹玉棠又羨又妒,嫁給了她們大胤的國君,那樣的人才風度,天底下再尋不出第二個來。然而風光無限隻在表面,旁人的豔羨是旁人的,個中心酸滋味卻隻有曹三姑娘自己能體會。她受封端妃已經兩個月,卻從來沒有受過一次臨幸,君上對她們不予理會,她甚至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這對于一個女人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恥辱。如果今上對所有的女人均一視同仁,她還能稍稍安慰,隻當他并不喜歡親近女色,然而偏偏又不是。她們的君上對大梁來的公主情有獨鐘,不僅賜予她天底下最尊貴的身份,還給了她無盡的關注與縱容。譬如說,那個任憑她們使盡渾身解數都不能得見一面的人,甫一得空便會往未央宮去。又譬如說,那樣狠戾殘忍的人,他能夠包容皇後的一切小姑娘脾氣。那日在靜怡閣,她又驚又悲。驚的是一向以寡言著稱的慕容弋,竟會耐着性子同皇後争執不休。悲的是他的耐心從來都不屬于她們,而是皇後一個人的。端妃坐在水銀鏡前孤芳自賞,手持象牙篦子一下一下地梳頭,鏡中的女人有沉魚之姿,眉宇間卻沾染濃濃的自嘲同落寞。女人的感受一貫是最準的,今上喜歡皇後,并且喜歡得顯而易見。她朝着鏡中的自己勾起唇一笑,目光幽冷,笑容譏诮。這時寝殿的珠簾被人從外頭撩起來,一個年輕俊俏的宮女神色匆匆地進來,雙手交握在胸前,眸光閃爍。走到她跟前,壓低聲音喚道:&ldo;娘娘。&rdo;端妃嗯一聲,也不去看她,緩緩放下手中的篦子,轉而拾筆勾畫眉黛,柔聲說:&ldo;辦妥了麼?&rdo;菡萏點點頭,似乎是緊張,甚至連掌心都沁出汗水來。四下張望一眼,方彎下腰在她耳畔低語:&ldo;奴婢都按娘娘交代的辦了,若是不出什麼岔子,他們二人應當會在夜裡人定時分在瑤台會面。&rdo;曹玉棠道了個哦,略轉過身子,拉過菡萏的手輕輕一拍,含笑道:&ldo;辛苦你了。&rdo;菡萏勉強擠出個笑,心頭想了想,似乎有些疑惑,歪着頭問她:&ldo;娘娘,目下君上同長公主都不在宮裡,您為何非挑這個時候下手?您既有意讓皇後與驸馬坐實罪名,又何不等到君上同公主回宮再動手,到時候君上同公主親眼目睹,豈不是更好麼?&rdo;丫頭見識短,自不比端妃心思缜密。曹玉棠出自高門,自古以來,名門貴族的後宅便是詭雲密布,她生長其中,早已對爾虞我詐的伎倆爛熟于心。她揚了揚唇角,聲音出口,細而輕柔:&ldo;若要君上同長公主親眼目睹,本宮還得花費心思将他們帶到瑤台上去,君上是何許人,自然便會知道其中有蹊跷,加之屆時皇後必定喊冤,君上恻隐之心一動,說不定會功虧一篑。再者,皇後同驸馬若真心幽會,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都必定會挑選君上同公主都不在的日子,他們在宮中,反倒讓人生疑。&rdo;菡萏聽後大呼高明,撫掌贊道:&ldo;還是娘娘思慮得周到。如今可謂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rdo;說着微微一頓,神色有些遲疑,&ldo;就是不知皇後同驸馬會不會上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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