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rdo;姜力點頭,接着才道,&ldo;二十五年前,一個雇主找上了何軍,給了何軍一大筆錢,要何軍殺了一對年輕夫妻。何軍當時膽子小,所以就找到了當過賽車手的兄弟王遠,請他一起幹這筆買賣,按道上規矩,酬勞對半。&rdo;說着頓了下,續道,&ldo;于是何軍和他的兄弟王遠一起,精心策劃了一場車禍,緻使那對夫妻當場死亡。&rdo;&ldo;……&rdo;魏祖河握搶的右手越收越緊,骨節泛青。尚萌萌神色凝重,抿唇,安靜地聽着這段塵封二十五年的往事。整個廠房一片死寂,隻有阿力低沉的嗓音繼續響起。他譏諷地笑,&ldo;事情辦成了,王遠滿心以為,自己既能得到一筆錢,又幫了自己兄弟的大忙,也算功德圓滿。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兄弟心狠手辣,良心狗肺,為了幫雇主徹底掩蓋罪行,不惜對自己下殺手,甚至借助雇主的力量,把自己的死,做成了一樁自殺鐵案,以此瞞天過海。&rdo;話音落地,魏祖河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片蒼白,&ldo;住口,你給我住口。&rdo;姜力舉槍朝他走近幾步,嗓音愈發低,&ldo;在殺死自己兄弟以後,何軍人間蒸發,我們找遍了一切可能的地方,都沒發現他的蛛絲馬迹。&rdo;笑笑,&ldo;因為早在二十幾年前,何軍就變成了魏祖河。&rdo;&ldo;住口!&rdo;魏祖河暴怒。穆城面色冷然,黑洞洞的槍口對着他,沉聲:&ldo;你以為改了名字和姓氏,就能擺脫自己做下的孽麼。&rdo;他眸中嚴霜遍布:&ldo;當年指使你殺我父母的人,是誰?&rdo;魏祖河盯着他,冷笑,&ldo;這個船廠裡裡外外全是我的人,穆城,你敢開槍麼?&rdo;穆城淡笑一聲,拇指微動扣下保險,&ldo;試試。&rdo;話音剛落,一陣踉跄腳步聲順着樓梯逼近,衆人擡眸,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跌跌撞撞跑了上來,一開口便吐出一口血,&ldo;大、大哥,我們的人……&rdo;話沒說完便倒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血迹拖出長長一道。尚萌萌嫌惡地蹙眉,認出是方才那個劉哥。魏祖河的臉色徹底鐵青,幾乎咬碎牙根,&ldo;你他媽陰我?&rdo;穆城沒什麼表情,&ldo;說出那個雇主,我留你一條命。&rdo;&ldo;……&rdo;魏祖河低下頭,深吸一口氣,似極度掙紮猶豫。幾秒之間,整個廠房鴉雀無聲。突的,一陣低沉柔婉的笑聲輕輕響起,銀鈴似的,悅耳動聽,使人聯想到芙蓉城檐下滴落的雨。尚萌萌轉過頭,凜目,冷冷看着忽然笑出聲的美豔婦人。良久江曼青才止住笑,拿絹絲手帕輕掩檀口,柔聲道,&ldo;穆少爺,兩年前你來孟家的那次就開始懷疑我了,現在我人在這兒,你何必還要為難人家魏佬?大家都是生意人,拿錢辦事,認真說,他也沒什麼錯。&rdo;孟井然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動了動唇,&ldo;你在說什麼?&rdo;江曼青隻當沒聽見,妖娆踱了幾步,細高跟在地上踩出跳躍音符。她在穆城面前站定,擡眸,靜靜端詳這張臉,輪廓分明,五官深刻,極是陽剛的冷峻,似曾相識,眉眼間的神韻,也似曾相識。她目光出神刹那,怔然道:&ldo;你和他真的很像。&rdo;穆城退開一步,語氣冷漠至極:&ldo;這是不打自招麼。&rdo;江曼青似陷入回憶,瞳仁渙散一刹又重新聚焦,視線看向姜力,&ldo;剛才有一點,你說錯了。&rdo;阿力蹙眉,&ldo;你說什麼?&rdo;江曼青雙眸之中升起一絲薄霧,眸光懊悔而深痛,沉聲,一字一句:&ldo;我從未想過要害穆青遙。他的死,是一個意外。&rdo;&ldo;……&rdo;穆城閉上眼,沉沉呼出一口氣,似隐忍到了極緻,半晌才睜開。槍口一轉指向江曼青,語氣既冷且淡,短短幾個字,&ldo;為什麼。&rdo;她越來越感到痛苦,皺起眉,美豔的臉龐有輕微扭曲:&ldo;我、我以為,那輛車上隻有楊雲袖一個人,我隻是想殺她……我、我沒有想過要殺穆青遙……為什麼他也會在那輛車上,為什麼……&rdo;江曼青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癫狂,猙獰,可怖。尚萌萌皺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和那個女人離得更遠。姜力咬着牙質問:&ldo;那你為什麼要殺楊雲袖?&rdo;&ldo;楊雲袖……楊雲袖……&rdo;江曼青閉上眼呢喃片刻,似乎又平靜了下來,半晌,嗓音極輕地說:&ldo;因為她該死,她是這世上最該死的人。&rdo;她安靜地站在廢棄廠房的正中,看着窗外的黑夜,目光忽然變得悠遠,仿佛穿破那無盡深夜看到了更遠的地方。江曼青說,&ldo;是那個女人搶走了穆青遙。如果沒有她,我會和穆青遙結婚,我們會很幸福。&rdo;聲音沉下去,目光平添幾絲陰狠,&ldo;可是楊雲袖出現了,她搶走了我最愛的人,她欠我那麼多,難道不該拿命來還麼。&rdo;姜力凜目,&ldo;可據我們所知,穆青遙從未愛過你,從始至終,隻是你江曼青一廂情願。他念及舊友情誼勸過你多次,是你自己冥頑不靈。&rdo;&ldo;你閉嘴!&rdo;江曼青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刺耳,怒道:&ldo;你知道什麼?他愛我他當然愛我!是楊雲袖搶走了他,全是那個女人的錯!&rdo;說完,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淚濕眼眶,自言自語道,&ldo;我不是故意害死穆青遙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他……&rdo;計九幾個局外人在邊兒上安靜地聽,未幾,秃子扯了扯他的袖子,壓着嗓子說,&ldo;九哥,我咋覺得這老娘們兒瘋瘋癫癫的?她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rdo;龍子也嘀咕,&ldo;我也覺得不對頭。&rdo;&ldo;……&rdo;計九的槍口始終對準魏祖河,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口裡卻散漫開口,淡道,&ldo;那這個叫尚萌萌的呢,你幾次三番想置她于死地,又是為什麼?&rdo;江曼青雙瞳有些渙散,勾起唇,輕聲說,&ldo;楊雲袖是二十五年前死的,她今年剛好二十四歲,長得又那麼像,這不是很巧麼?&rdo;秃子愣了下,&ldo;什麼意思?&rdo;江曼青擡起眸子,笑容漸大,透着森森然的意味,嗓音極低,似乎在說一件神秘至極的事:&ldo;噓,她就是楊雲袖,她回來找我讨債了,所以才把我兒子害成這樣。她讓我的兒子忤逆我,恨我。先是搶走了我愛的人,現在又搶走了我的兒子,她也必須死……&rdo;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尚萌萌眉心擰起一個結,緩慢搖頭,&ldo;你真是瘋了。&rdo;&ldo;瘋了?&rdo;江曼青低笑出聲,笑得前仰後合,&ldo;你們以為我瘋了?我告訴你們,我沒有瘋,我很清醒,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rdo;笑容神态卻愈發癫狂無狀。穆城已經耐心全失,看了眼姜力,道,&ldo;都錄下來了?&rdo;阿力颔首,&ldo;嗯,都錄好了。&rdo;冷眼看向江曼青,舉了舉手裡的錄音筆,語調譏諷:&ldo;有這個鐵證在,你,魏祖河,還有你那位b市的公安廳廳長表哥,一個都逃不了。&rdo;江曼青毫無懼色,&ldo;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可怕的。&rdo;說完,她又笑了起來,嘴角弧度愈發地大。秃子奇了怪了,歪着脖子問:&ldo;我說你這娘們兒夠無恥的啊,現在還笑得出來?&rdo;不多時,江曼青斂了笑,擡手輕撫鬓角,淡道,&ldo;穆少爺,先發制人設下埋伏,你的确很聰明。&rdo;斜眼看向穆城,唇角彎起,&ldo;可是這世上,總會有你料不到的東西。&rdo;穆城薄唇抿成一條線,臉色極沉。姜力眉頭深鎖,&ldo;你什麼意思?&rdo;她笑,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ldo;我在這兒放了定時炸彈,足以把整個船廠夷為平地。&rdo;然後看了眼手表,輕輕的一聲&ldo;呀&rdo;,&ldo;離爆炸還有六分三十秒……我們來玩個遊戲,看看今天,哪些人會陪我一起死?&rdo;&ldo;……&rdo;話音落地,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大變。秃子忙道,&ldo;九哥,沒時間了,快撤!咱們……&rdo;忽的,不知誰扣下了扳機,一聲沉悶槍聲乍然響起。尚萌萌渾身一顫,轉過頭;秃子高大的身軀立在計九邊上,那張黝黑憨實的臉孔有些茫然,低下頭,看見自己胸口一個窟窿,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秃子動了動唇,&ldo;九……&rdo;重重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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