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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富貴舉着杯子，郭子章低着頭卻沒應，似乎是想什麼想出神了，張富貴又連着叫了兩聲:“小郭，小郭？怎麼了？看你臉色不好，有心事啊？”郭子章擡頭，趕緊賠禮道：“爺爺，不好意思，我剛剛有走神了，來，我敬您。”“别别别，先别敬酒了，”張富貴攔下郭子章的酒杯，“快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郭子章看了看衆人，張氏也跟着撂下了筷子，說：“孩子，說說吧，憋在心裡難受，你就把這當自己家，沒事的。”郭子章蒼白一笑：“奶奶，這要是在我家，我還真不敢說，可在這，看着您跟爺爺這麼關心我，我……我确實有些扛不住。”郭子章低着頭，神色僵硬。“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連家人都不能說？”張富貴問着，郭靖靖也停下了碗筷看他，整個桌上，隻有張清一個人，拿着筷子還在夾菜，不過動作總是停停頓頓的。郭子章掙紮了一會兒，才開了口，說道：“我四叔，最近被查出喉癌，家裡人怎麼勸，他都不同意去醫院……”啪嗒！郭子章話還沒說完，張清一失手，筷子掉地上了，那一瞬間，郭子章的眼神暗的發沉。故意為之“爸？”郭靖靖轉頭看張清，張清臉色有些發白，唇上也毫無血色。張氏也發現了，趕忙問道：“阿清，你怎麼了？”“沒……沒有，不小心碰到桌拐了，我去換上筷子。”張清起身，朝大家笑了笑，擡腳進了廚房。張富貴看着郭子章問：“那你小叔為什麼不去醫院啊？現在醫學發達，就算得了癌症，也是有可能治得好的嘛。”“是啊，”張氏也說。“小郭，你小叔估計年紀不大吧？”“不大，五十不到。”郭子章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廚房那邊，張清去拿筷子的時間，似乎有些長。郭靖靖是見過郭翊的，很難想象那樣一個人竟然患有癌症，他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像病患，畢竟也算相識，雖然不熟，出于禮貌，郭靖靖還是問了一聲：“郭先生病了嗎？”郭子章看着郭靖靖的眼神有些複雜，隔了好一會兒，抿唇點了點頭。“五十都不到，還隻到中年，以後的日子可長着呢，怎麼就不肯去醫院呢？”張氏想不明白，“看小郭這條件，你們家家境應該不錯吧？”“奶奶，并不是錢的問題。”郭子章擡頭看了一眼，張清回來了。“這……既然不是錢的問題，怎麼我剛聽你說，是你小叔自己不願意去呢？”張氏問道。郭子章神色猶豫，一時也沒立即回答。“要是不方便說，就别說了，不過你小叔那，還是多勸勸的好，總不能妻兒也不要了吧？”郭子章擡頭看着張氏說：“奶奶，我小叔并無妻兒，他至今還是孤身一人。”“一個人？沒娶妻啊？”張富貴一臉吃驚。郭子章搖了搖頭：“沒有。”“這……這是為什麼？”在張富貴看來，不娶妻的可能隻有一種，那就是兄弟七八個太多了，家裡底子又不好，條件太差，這樣的情況，總會有個把兄弟沒錢娶妻，不過這種事畢竟不多，而且大多集中在張富貴他們那個年紀，馬井山就有一個孤老頭，前幾年得了老年癡呆，這才被他子侄送去了孤兒院。可像郭子章小叔這樣的，到他們那年紀，家家戶戶也養不了那許多了，四個就算人丁興旺的了，而且家境又好的，沒理由不娶老婆啊，這在當年，可是要被人笑話的。張富貴問出了口，張氏立馬打短：“這是人家私事，你也好意思問。”張氏雖然不懂什麼叫隐私，但也知道，不該問的别問，總歸不會是什麼好的事情，家醜不可外揚。“我這不也是關心嘛。”張富貴委屈道。郭子章見這倆老頭老太眼看着還得吵起來，笑了笑打斷他們說：“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隻是具體過程我也不太清楚，當時我還沒出生，隻聽家裡長輩說，小叔年輕的時候，有一個喜歡的人。”郭子章說着，漸漸收了笑容，眼神看着張清。“那時候，小叔跟那人整日朝夕相處，感情越來越深，後來有一天，被我爺爺發現了這事，因為那人的身份特殊，爺爺死活不同意我小叔跟他的事，讓小叔跟那人生離，他們倆人分開之後，我小叔終日郁郁寡歡，甚至為此休學一年，還大病了一場，病好之後，他就進了部隊當兵，我爺爺讓他回來娶妻生子，他就幹脆五年不回家，爺爺被逼無奈，一直到離世，也沒敢再逼小叔這事，我小叔自然也就終身未娶。”郭子章說完，餐桌上陷入一片寂靜，張清低着頭，沒人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郭靖靖看向他拿筷子的手，指關節都發白，可見力道握的不輕，郭子章也在看着他，發現郭靖靖盯着自己，郭子章回視了郭靖靖一眼，随即收回視線，微微颔首。郭靖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感覺告訴他，郭子章之所以會說這番話，其實都是說給張清聽的，而聽了這些的張清，顯然非常不好過，郭靖靖的臉色也瞬間冷了下來。張富貴張着嘴回望了望張氏說：“這……原來現實中還真遇到了這樣的事，簡直跟戲台子上演的一模一樣啊，該不是也是什麼世仇吧？”“會不會說話啊！”張氏簡直對他這張嘴無語了。“不是，我也沒沒别的意思，我就是覺得吧，他爺爺這事做得不對，這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愛跟誰在一起，就讓他們跟誰在一起就是了，非得這樣，弄得所有人都不舒暢幹什麼？”“你别擱這指桑罵槐，”張氏黑了黑臉，當年她可沒少阻止張于河和山田枝子，“父母不讓在一起，肯定有不同意的理由，上人為下人，那可都是真心實意的，難道自己的父母還會害自己孩子不成？”“那話也不能這麼說啊，要不是當年小郭他爺爺阻止，也不會到了如今，他小叔生了病也沒個人照顧的地步啊？這麼多年了，看着其他兄弟姐妹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他始終一個人，不孤單啊？這半夜睡醒了，半邊床頭都是涼的，心裡能沒感覺？”“照你說，兩個人在一起就可以了？家人都不顧了？那些個流言蜚語都不管了？你這不叫在一起，你這叫自私！做人哪能隻想着自己，父母含辛茹苦把你養大，結果還幫别人養了，有這天理嗎？”“張叔！”“爸！”首先發現張清不對勁的是郭子章和郭靖靖，隻見張清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幹嘔了兩聲，接着猛然起身，朝着門外沖了出去。“阿清？阿清你怎麼了？”張氏也吓壞了，一夥人連忙追着張清後面出去。張清站在柳樹下，兩手扶着樹，朝着水溝裡吐了起來，連着早上吃的粥跟雞蛋，全吐了個空。“張叔……”郭子章伸手要去扶人，郭靖靖一把将他拉開，看着郭子章的眼神有些冰冷，郭子章抿了抿唇，把僵在半空中的手臂收了回來。郭靖靖臉色很難看，過去扶着張清給他拍了拍背。“爸，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不……不用了，”吐幹淨了，張清反而覺得好受了，他扶着郭靖靖的手臂，虛弱地朝他搖了搖手。“爸沒事了，剛剛就是胃裡難受，估計是受了涼。”“胃受涼了？那快回去躺着，媽給你拿酒刮一下痧。”張氏說完，急急忙忙進了屋找瓷勺、找碗去了。“阿清，沒事吧？”張富貴也湊跟前問了一聲，“怎麼臉色這麼白，覺不覺得冷啊？不會是發燒了吧？”“沒覺得冷，就是胃受涼，爸您别擔心了。”張清安撫地笑了笑，郭靖靖僵着聲音說：“先去床上躺下，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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