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并沒有一直持續,大約在申末酉初時分,雨勢漸漸地弱了,停了。
範陽城的城門再度打開,兩隊士卒槍矛并舉,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出來。無數火把被士卒們高高地擎在手上,随着腳步上下晃動,遠看仿佛兩條火龍。
兩隊士卒,分别是郭甯和靖安民部下的精銳,在火炬映照下,那些戰士們身披的鐵铠、手持的種種武器反射出森然寒光,極顯雄壯。
但隊伍當中的人,卻神情逡巡畏縮,走一步,恨不得退兩步。
“粘割刺史,請!請!”靖安民在旁殷勤相勸。
粘割貞被靖安民扯着向前,走幾步,長歎一聲:“安民兄!這才過了多久?适才大雨,那纥石烈執中才稍稍收兵,他若是卷土重來,你……我……咱們都要大難臨頭!”
“不會,他不敢再來,也沒理由再來。”靖安民搖了搖頭:“粘割刺史,你來看!”
粘割貞猛擡頭,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戰場邊緣。
大雨雖去,夜色如霧。在晦澀天空下,隻看到許多“涿州義勇”分散成五人十人規模的小隊在打掃戰場。
這些士卒們仔細搜索着每一片土地,行動有條不紊,仿佛很有經驗。他們撿回箭矢和遺棄的刀槍,還有的士兵專門負責從屍體上剝下尚屬完好的甲胄和戎袍,甚至連腰間的糧袋、懷裡藏的銅錢也不放過。
粘割貞苦笑兩聲,想起這些人大都是漠南、山後的潰兵出身,他們從北疆最前線敗逃至此,沿途大概就是這麼過來的吧。
此時又有一隊手持刀斧,神情警惕的士卒沿着土崗經過。他們一邊走,一邊搜索傷員。
戰場上的傷員,以楊安兒這幾天裡糾合起的部下為主,便是此前與完顔醜奴所部猛烈對撼的那些人。他們一旦被發現,會得到些基本的救治,也會有人給一碗熱湯,讓他們緩一口氣。
而女真人的傷者得到的救助,竟然少些。就在粘割貞的眼皮底下,有幾個甲士受的傷并不太重,分明有希望活下來。結果那些士卒很幹脆地手起一刀,搠死了事,然後招呼另外的同伴剝取甲胄。
“這……”粘割貞簡直要跳腳,卻又不敢。他勉強控制情緒,沖着靖安民冷冷道:“這樣的事,也是大金國的臣民能做的?”
“什麼事?”靖安民茫然問道。
“那些纥石烈執中的部下,怎麼就殺了?爾等安敢如此?”
靖安民哈哈大笑。
見他笑得歡暢,兩旁手持火把的甲士,也都露出笑容。
“靖安民,你笑什麼?”粘割貞探手指點四周,厲聲喝問:“你們又在笑什麼?”
粘割貞真的怒了。他畢竟是大金的刺史,有些事,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坐視!
邊上汪世顯慢悠悠地湊過來:“粘割刺史,安民兄的意思是,你看錯了,那些人并非胡沙虎的部下。”
靖安民倒也罷了,他是涿州強豪,粘割貞不得不屈從。這個身份卑微的汪古人,在朝廷命官面前抖什麼?
粘割貞有些不快:“我雖年過四旬,卻不瞎!”
“粘割刺史,你隻要想一想就明白,那些人并非胡沙虎的部下。”汪世顯重複了一句。
想一想?想什麼?
見粘割貞的神情從惱怒到迷惑,從迷惑到震驚。汪世顯手扶腰帶,滿意地挺起胸膛。
這幾年來,大金的地方治理堪稱一團糟;可大金地方官員們其實甚少蠢人。便如眼前這位粘割刺史,能在北疆戰局潰敗時,從兵荒馬亂的宣德州脫身,随即又在涿州照樣當刺史……其實一定是非常聰明的。
眼看着粘割貞有點明白了,汪世顯又道:“今日楊安兒叛軍攻城,來勢洶洶,都指揮使蘇靈通等人戰死殉國。涿州、安州的義勇在粘割刺史的指揮下奮勇厮殺,将之擊退。粘割刺史親臨前敵,激勵将士、指劃方略,這才拯救了涿州,保障了中都的安全,功勞極大。”
“這……”
汪世顯繼續:“而在此過程中,無論你粘割刺史,還是咱們這些地方義勇,從來都沒見過胡沙虎的部下,也完全不知道胡沙虎曾經率軍至此。”
“然則……”
汪世顯誠懇地道:“我聽說,胡沙虎其人在去年,就被朝廷下有司按問,诏數其十五罪,罷歸田裡。他現在,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中都,想要打通中都關竅以複起。他的憑依,便是部下數千精銳私兵。粘割刺史你想,他哪裡會将自家精銳一而再,再而三地投入在不相幹的地方?隻消我們嚴陣以待,他哪裡舍得!”
粘割貞忍不住搖頭。這汪世顯,一邊說胡沙虎從沒來過涿州,一邊說什麼“嚴陣以待”,這滿臉正經說瞎話的本事,便是放在朝堂上當個尚書都行!
汪世顯等了等,問道:“方才我說的那些,粘割刺史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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